内容摘要:“八八战略”明确指出,要“发挥浙江的块状特色产业优势,加快先进制造业基地建设,走新型工业化道路”,这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新质生产力重要论述的重要起源和实践探索,也是紧抓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重大历史机遇的方向探索。本文以杭州市临平区的实践为案例,提炼“八八战略”引领智能制造发展的成效和经验,结合经济高质量发展要求和当前实践,对智能制造未来发展方向进行展望。
关键词:八八战略;智能制造;制造强国;高质量发展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高质量发展需要新的生产力理论来指导,而新质生产力已经在实践中形成并展示出对高质量发展的强劲推动力、支撑力。新质生产力的发展更加强调技术的革命性突破,更加重视智能制造的发展态势,推动我国制造产业向全球价值链的中高水平迈进。伴随新一轮科技革命与产业变革的协同推进,智能制造实现以增量带动存量,促进先进制造产业与新兴信息技术的深度融合,逐步成为产业升级和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动力,这代表着我国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前进方向。
“八八战略”对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科学指引和实践要求
21世纪初,浙江进入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攻坚阶段,经济社会得到快速发展,块状特色优势产业逐步向集中化、专业化转型,支撑起浙江的优势产业和区域经济,成为智能制造的基础。2000年,浙江省各类特色产业区块产值超亿元的有519个,全国最发达的100个县(市)名单中,浙江拥有26席,位于全国首位。与此同时,浙江产业发展遇到了成本、市场、资源要素及环境的“制约之痛”,主要表现为产业层次低、产品档次不高,企业技术创新能力不足,资源、环境等要素制约不断加剧等等。2003年,全省用电统调负荷实际最大缺口超过7000万千瓦,累计拉电损失量约占国网公司的50%,占华东电网的92%,粗放的经营方式和外延式的增长方式显然不可持续。加快产业升级、推动经济增长方式转型,形成经济的可持续发展能力,已成为浙江经济发展面临的最突出问题。
2002年,时任浙江省省委书记习近平在调研时强调,“我们面临经济全球化、高新科技革命这样一种趋势,要坚定不移走新型工业化道路,把浙江建成先进制造业基地”。同年7月,在浙江省委十一届四次全会上,习近平同志提出“八八战略”方针,作出“发挥八个方面的优势”“推进八个方面的举措”的决策部署,要求进一步发挥浙江块状特色产业优势,加快先进制造业基地建设,走新型工业化道路,把浙江建成重要的先进制造业基地。“八八战略”是基于浙江的现实特点提出的战略性指导,为浙江制造业发展讲清了问题、指明了方向,也找准了抓手。
一是提升块状特色产业优势,推动大中小企业共同发展。2003年7月,习近平同志指出,以中小企业为主体的块状特色产业是浙江省工业发展的特点和优势,在全省经济发展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呈现出小商品、大市场的产业格局,低成本、高效益的比较优势,小企业、大协作的集群效益和小资本、大聚集的群体规模。突出强调发展块状经济是区域内相近产业的大中小企业共同的利益诉求,通过大中小企业协同降低生产和交易成本,提升块状经济发展活力。
二是加快先进制造业基地建设,夯实区域经济发展基础。浙江省企业技术创新能力较弱,总体规模偏小,特别是在高新技术产业等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方面相对薄弱。因此,要加快建设先进制造业基地,紧抓国际产业分工格局变化带来的战略机遇,加快提升和发展浙江省制造业,充分发挥浙江省产业优势、针对某些产业弱势、着眼于走出一条具有浙江特色的新型工业化道路。①2003年,习近平同志部署制订并主持印发了《浙江省先进制造业基地建设规划纲要》,全方位构建全省生产力布局的战略形态。突出强调制造业是推动区域经济发展的主导力量,要加快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夯实经济发展的物质基础。
三是发挥专业化技术优势,优化新型产业格局。,浙江省制造业最重要的是产业集群与专业市场相依托、低成本劳动力与先进适用技术有效结合的区域特色经济,要着力在轻型加工业和中低档次产品中脱颖而出,突出区域特色亮点和独特优势。同时,要明确先进制造业基地的主体必须是高附加值的产业,其技术工艺、研发能力、管理水平在全国名列前茅,产品在国际市场上具有强大的竞争力,以此来打造产业创新发展的领先高地。
四是积极提升自主创新能力,加快产业结构优化升级。习近平同志创造性地运用“腾笼换鸟,凤凰涅槃”来回答经济结构战略性调整和增长方式根本性转变等发展瓶颈,旨在强调要有壮士断腕的勇气、浴火重生的决心,大力提高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和水平,打造科技强省和品牌大省,发展好现代服务业,为先进制造业基地建设提供创新活力。同时,要勇于“走出去”,要学会“引进来”,勇于跳出浙江、发展浙江,主动踊跃地参与全国乃至全球的区域合作和经济交流,高质量引进优质的外资、高效率整合精良的内资,优化全省的经济产业结构,弥补产业链短板的同时,提升区域产业的竞争优势,着力培育和引进吃得少、产蛋多、飞得高的“俊鸟”。①
“八八战略”指引浙江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生动实践
“八八战略”指引浙江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实现了资源要素瓶颈的突破,推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和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涌现出一大批优秀的地方发展实例。杭州市临平区在“八八战略”指引下,实施了“机器换人”“工厂物联网”“工业互联网”等专项行动,探索“准入+改造+评价”制造业智能化策略体系,推进制造业数字化、智能化转型。全区以“智能制造中心”为发展目标,加快产业结构优化调整,提高技术创新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区内省级“未来工厂”数量、工信部服务型制造示范企业数量等居全省区县(市)首位,高端装备、绿色能源、生物医药等优势产业聚集效应明显,一些重点企业和全区工业企业的智能制造发展水平处于全省领先地位,获批全省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示范区创建优胜单位,已经成为“八八战略”指引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地方生动实践。
酝酿起步:孤岛设备1.0时代的“机器换人”
在转型升级发展背景下,临平区以减员提质增效为目标,全面推进“机器换人”,实现从单台设备技改到整条生产线、从龙头企业引领到全产业链配套的升级。一方面,对全区硬件设施改造升级,重点围绕全面提升生产自动化水平的目标,对企业内部投入使用的硬件设施进行统一联网管理,对数控机床、行业专用设备、大型机器设备、厂辅设备等进行改造升级,通过生产环境的检测、生产过程的服务与管理、生产中排放的监测、生产供应链的追踪等方面的联网应用,建立连续生产、联网管理的制造模式,全面有效提升服装、机械等传统产业工艺技术和自动化水平。另一方面,积极引进培育“机器换人”工程服务公司,出台专项政策鼓励和支持其向生产企业提供“机器换人”相关服务,提升“机器换人”服务支撑能力。自“十三五”规划启动至今,“机器换人”工程已实施 275 项,新增工业机器人 719 台,并成功引进了厚达自动化等一批省级“机器换人”工程服务公司,为全区制造业数字化奠定了扎实的基础。
夯实基础:数字设备2.0时代的“工厂物联网”
进入数字经济发展新阶段,临平区面向数字设备转型升级,制定“工厂物联网”解决方案。支持和鼓励骨干企业通过自主创新或与科研机构、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企业合作创新,突破一批与自身产品相匹配的物联网、云计算、工业互联网技术,并结合产品重点发展智能装备物联网平台和移动客户端软件,面向客户需求提供在线实时监测、远程故障诊断预警、工控系统安全监控等服务,形成智慧厨房、智慧楼宇、车联网等成套解决方案,促进装备制造业和电子信息产业向智能化、服务化方向转型升级。根据企业自身优势,量身定制企业发展转型规划。通过举办多场家纺、服装、装备制造、消费品等领域物联网对接会,充分了解制造业企业的发展需求,结合企业自身条件推动工厂物联网项目实施;同时引育先发示范企业,通过分批组织对标现场考察学习,鼓励制造业企业根据实际制定物联网升级方案。近年来,临平区成功培育了杭州弹簧、华鼎西服等一批工厂物联网和工业互联网示范企业,推动企业物联网进一步转型升级。2015年以来,临平区物联网技术应用企业达到201家,通过验收试点82家,杭州市示范项目9个,总数居杭州市首位。
提速推进:智能工厂3.0时代的“工业互联网”
为进一步深化数字化发展,临平区通过全过程推进产业、主体、要素、业务、渠道的数字化转型升级,激发制造业企业积极探索可复制、可推广的新业态、新模式,实现数字技术与传统产业深度融合、广泛应用。根据“互联网+”行动计划,按照工信部“互联网与工业融合创新”试点要求,临平区大力探索互联网与制造业融合发展的新模式,支持春风动力、西奥电梯等企业在智能工厂建设基础上,探索建立企业内外全业务全流程互联互通、协作共享的平台,提升生产效率和决策水平、降低成本、树立企业新优势。老板电器、西奥电梯、春风动力等三家企业成功入选省级制造业与互联网融合试点示范企业。通过与阿里云深度对接合作,创新实现了企业“云上创新”“云上转型”。截至2021年12月,临平区累计上云企业13660家,其中6家企业入选省级上云标杆,49家企业被认定为上云示范,超过100家示范企业通过工业互联网实现智能研发、生产、决策等企业创新应用实践,超过1000家企业实现工业互联网平台应用,超过10000家企业上云拓展云计算初级普及和深度应用。“十三五”以来,临平区加快建设高端化、智能化、服务化、绿色化的现代都市工业体系,制造业规模持续壮大,规模工业增加值从2016年的329.27亿元,增长到2022年的414.71亿元。
蝶变升级:未来工厂4.0时代的“零点智造”
面向未来产业和战略性新兴产业的发展,临平区推出基于智能制造的工业4.0模式——“零点制造”,以“零排放、零库存、零距离”为愿景,通过高效精准的决策,将用户端、市场端、研发端、制造端全业务流程无缝集成,实现以数据为核心,优化资源配置效率,提高周转效率,实现降本增效。临平区紧扣“全省智能制造中心”定位,实施数字经济“一号工程”,面向数字化、智能化发展领域抢先机、布新局,深入实施“3521”制造业数字化转型计划,加快装备制造、生物医药、家纺服装三大重点产业领域数字化、智能化演进,分层次分行业打造未来工厂示范。加快推进“产业大脑+未来工厂”建设和“未来工厂”培育,有效整合政府、平台、专业机构等三方力量,以数字化推动制造业由“点上标杆”蝶变重构“区域优势”,通过体系化、场景化、生态化推进数字化转型升级,为数字经济发展集聚高端人才、科技资源,增强产业生态粘性,激发新动能,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重塑制造业的竞争优势。2022年,临平区规模工业企业经营效益显著提升,规模工业实现高新技术产业增加值334.54亿元,占全区规模工业增加值比重达80.7%,新产品产值率55.6%,高于全市平均水平14.4个百分点,生物医药产业增加值39.91亿元,增长4.8%。
经过20多年的发展,杭州市临平区智能制造产业取得了长足的进步。2023年,临平区数字经济核心产业增加值75.1亿元,增速10.2%,处于全省领先水平;累计认定省级“未来工厂”5家;省级制造业“云上企业”10家,列全省第一;上市企业达27家,3个产业集群入选“浙江制造”省级特色产业集群协同区,获批省级服务型制造试点区域,老板电器等4家单位获评工信部服务型制造示范企业,制造业数字化转型有效推动了产业转型和区域经济高质量发展。
以“八八战略”为指引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典型经验
“八八战略”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新质生产力重要论述的重要起源和实践探索。多年来,中国智能制造发展实现了诸多成就,在实践中总结出一套切实可行、行之有效的宝贵发展经验。展望未来,要进一步发挥“八八战略”的思想伟力和实践张力,指导智能制造持续深化发展,助力我国制造业的“智能化”水平换代升级,书写社会主义现代化“制造强国”目标的新篇章。
持续优化顶层设计,全面打造智能制造生态
制造业高质量发展需要从基础设施、供给能力和推广应用等多方面对智能制造发展做出适时的规划布局和战略调整,多措并举推动传统制造业升级改造,打造具有核心竞争力的制造业生态集群体系。一是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为指引,推进智能制造标准体系建设落实。遵循当前的《国家智能制造标准体系建设指南》,进一步解决因标准缺失带来的智能制造发展共性问题,加大重点智能制造业薄弱领域攻坚克难,以提升智能化、质量化为标准进行全程指导和监督评估。二是稳固增强财税、人才等支撑,改善技术创新的监管方式。加大财税专项拨款的激励力度,鼓励各类重大科技专项和工业基础再造项目等专项资金,用于智能制造产业的帮扶;重点实施有针对性的智能制造人才培养办法,针对在职员工、转岗员工,分类并举开展与数字化、智能化、绿色化技能相关的职业技能训练,搭建智能制造培训服务网络。
坚持创新驱动发展,推动产业转型升级
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坚定推进产业转型升级,加强自主创新,发展高端制造、智能制造,把我国制造业和实体经济搞上去,推动我国经济由量大转向质强。一是引导制造业向智能化转型升级,实现产业深度融合的高质量发展目标。鼓励互联网企业、软件企业、工业自动化企业等各类型技术型企业加入智能制造赛道,将促进新一代信息技术与制造业的融合耦合作为高质量发展的一项根本举措,为制造业的转型升级提供多样化的产品和服务。二是遴选试点改革示范,多措并举引领制造业持续加快转型升级。政府部门积极开展国家级、省市级智能制造试点示范项目,以龙头企业、枢纽型企业引领中小企业,推进智能制造向全省甚至全国普及应用,推动新一代信息技术在智能制造领域的高端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通过试点先行、示范引领,探索形成具有可行性和可操作性的智能制造新模式和新业态,推进制造业的创新发展和智能探索。
强化数智融合发展,持续打造发展新优势
当前,数字经济发展方兴未艾。先进制造业智能化发展,推动数智技术与数据要素、数字技术、数字平台三向度的耦合互动发展是关键要义,也是我国抢占全球产业体系智能化的制高点。一是加强重点领域突破,以数智化转型推进智能制造步伐。依托人工智能数据技术的革命浪潮,以及时精准发现市场需求的导向为风向标,结合当下产业趋势变化,动态把控制造业的市场开拓力度和品牌传播力度,夯实新发展格局视域下的产业基础。二是激发产业内生动力,以数智化转型提高产业链供应链的集聚抗风险能力。通过数字化转型,既可以促进产业链结构的“重构”,高瞻远瞩地加速制造企业的转型升级,实现“资源共享”与“技术外溢”深度结合,又可以重视产业链的技术短板,打通产业链“堵点”与“断点”,筑牢基础设施建设,打好产业要素融合与重组的“组合拳”,促进整个产业链结构的动态演化,为新型智能制造产业链的新业态、新模式、新方案提供强有力的抗风险能力。三是以数智化转型推进智能制造业“节能减碳”,不断推进绿色技术与工业深度融合,迈向绿色发展道路。通过“绿色低碳”“数字减碳”提升制造业资源使用效率,推动制造业企业的低碳循环发展。四是优化产业生态体系建设,以数智化转型推动产业创新融合发展,实现产业体系融合化的发展格局。通过数智新技术、新模式对智能制造领域进行赋能发展;充分发挥数字生态的产业优势和驱动方式,推动企业组织和产业结构变革创新,从而不断增强行业整体竞争力。
推进教育科技人才一体化发展,夯实智能制造技术基础
智能制造作为跨学科融合应用的新兴领域,需要大力推进智能制造人才培育和示范基地建设,坚持人才是第一资源,打造新型劳动者队伍。高水平支持科学技术应用研发,打造一支新型复合型世界重要人才队伍,坚持把推进高水平科技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优化企业高质量发展,实现科技强国的发展目标。一是加强对科研机构的投资,积极开拓创新。高等院校开设智能制造工程专业,实施多元化课程培养方案,培养具备智能制造系统分析、设计、集成、运营、管理等综合能力的融合型、复合型、应用型核心人才队伍。在此基础上,积极优化高等学校学科设置,努力完善人才培养模式,积极推进产学研深度融合发展,培养一批专门从事智能制造业技术研发、技术改进重组和业务指导的优秀人才,为国家的智能制造业建设夯实基础。二是打造高层次产教研融合实训基地、创新中心和示范产业基地,推进智能制造示范工厂建设。整合力量建设智能制造领域创新研究中心等创新载体,不断完善实训基地和智能工厂示范产业基地的建设标准和评价指标,继续加大对智能制造核心技术的潜心研发,充分发挥科研创新人才队伍在智能技术创新中的主体作用。三是坚定不移地实施创新驱动发展战略,不断夯实企业的科技水平基础。不断地进行技术创新是企业发展的“关键一招”,企业想要保持蓬勃的生命力,加快智能制造发展,需要不断提高其产品和技术创新能力,加强智能制造高端技术人才的引进和培养;同时加快与数字经济融合发展,把数据真正变成生产要素,不断打通数据壁垒,为自身发展赋能。
结语
智能制造以信息技术和工业化深度结合为特征,是实现制造业高质量发展的必由之路,也是建设中国式现代化制造强国的重要任务,正在逐步成为全球制造业转型升级的主攻方向。浙江省杭州市临平区坚持以“八八战略”为指引,以智能制造为主攻方向,不断推动产业技术与工业结构的优化升级,,扎实推进制造业的高质量发展,生动阐释了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发展新质生产力重要论述的实践进路。其推动制造业数字化、智能化、绿色化发展的经验,在实践探索中必将助力“制造强国”建设。
(编辑 宋斌斌)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设立是党和国家做出的重大战略部署,是继经济特区之后赋予深圳的又一特殊使命。该部署明确了深圳作为先行示范区的战略定位和历史使命,明确了5大战略定位,其中“高质量发展高地”被放在第一位,其核心内容之一是加快构建现代产业体系。
2021年9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的前海合作区改革开放方案,明确提出要推动现代服务业与制造业的融合发展,促进人工智能和“互联网+”等新技术、新业态和新模式的快速发展,而这些新业态新模式是先行示范区创新发展战略的重要支撑,也是现代化经济体系更加具体、更加细化的组成部分。前海合作区已扩大到宝安,宝安区分布着大量制造业企业,许多企业属于行业领先的先进制造型企业,如大族激光、立讯精密、大富科技、信维通信等。它们具备服务型制造的技术能力和应用前景。所以,立足前海研究推动服务型制造,既可有力促进现代服务业与制造业深度融合发展,又可为前海合作区现代服务业发展开辟新的方向。
服务型制造是融合制造与服务的一种新型产业形态
服务型制造的形成与发展
服务型制造。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纪60年代,伴随着生产性服务业的兴起而产生。1966年,美国著名经济学家格林菲尔(H. Greenfield)就提出了“生产性服务”的概念,认为生产性服务是为生产者提供产品及相关服务的,与消费性服务存在根本差异。随着生产性服务的发展,面向企业的实践和理论研究逐渐增多,产生了制造业服务化的相关概念。西方学者多使用“servitization”“tertiarization”“servicizing”“service-enhanced”等词语表达。Vandermerwe & Rada在1988年的文章中对相关概念作出解释,认为生产制造企业从以往单纯提供实物产品转向提供“产品-服务包”,这一过程就是服务化[1]。该“产品-服务包”包括产品设计和开发、物流、销售、财务支持和系统集成,通过不断提升技术和扩大服务等内容进行价值创造,满足客户不断增值的个性化需求。后来一些学者分别从企业的角色、服务型制造的类型等方面进行相关研究和理论丰富。如,White(1999)[2]认为制造业服务化涉及制造业企业的职能和角色的转变,由纯粹的产品生产者转变为服务提供者;Szalavetz(2003)[3]则认为服务化可分为两种,即外部服务和内部服务,分别是指与企业实物产品相关联的服务和企业生产经营过程中使用的服务。
2015年国务院明确提出服务型制造是我国未来制造业发展的战略目标和重点之一,并提出要“推动发展服务型制造”。专家学者对服务型制造的研究主要从概念解析、发展动力、发展路径等方面展开。概念解析方面,张青山等(2014)认为服务型制造与制造业服务化是两个相同的概念[4];李冠霖(2018)同样认为服务型制造与制造业服务化在本质上是一致的,只是其侧重点不同[5]。发展动力方面,许多学者倾向于服务型制造的价值增值。孙林岩等强调了顾客的因素,制造企业以顾客为服务对象引入制造过程,为顾客提供全生命周期的服务,从而获取更多的价值增值。[6]何哲等(2008)也认为服务型制造的价值增值来源于其服务属性[7]。在服务型制造的发展路径方面,主要倾向于技术驱动和产业生态的营造。如,寇军、付宇豪(2002)发现人工智能在服务型制造方面的作用突出,人工智能可以与制造、服务、产品等融合并形成驱动路径,为服务型制造产业链提质赋能[8]。焦楷、陈旭(2023)[9]和罗仲伟、刘树龙(2022)[10]则分别从价值生态和产业生态的角度给出了发展建议。
总之,服务型制造是融合了制造和服务的一种新型的产业形态,基于制造和产品的服务是面向服务的生产制造。制造企业通过技术创新、设备更新及优化生产组织方式、运营管理模式和经销服务方式,增加服务在投入和产出中的比例,从生产加工为主向“制造+服务”转型,从单纯提供产品向提供“制造+产品+服务”转变,延伸产业链、提升价值链,进而提升企业的全要素生产率和产品附加值。从服务型制造的特征看,具有整合、增值、创新三个明显特征。整合是服务型制造发展的根本特征,将两个行业两种行为融合到一起,增加企业间的互助、服务和外包。增值是伴随着服务融入制造而产生的,企业由注重产品功能到关注顾客需求服务的过程必然融入科技、技术等高级智力因素。创新是对知识资源整合及对消费需求信号采集处理后的积极反映(见图1)。[11]
图1 服务型制造概念示意图
发展服务型制造的意义
制造业高质量发展是实现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支撑。作为制造业和服务业融合发展的一种新形态,服务型制造在推动制造业高质量发展,在高端化、智能化和绿色化发展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
第一,发展服务型制造是抓住新一轮科技革命机遇,实现新型工业化的重要选择。现代产业具有开放性、协同性和动态性等特性。开放合作是现代经济体系持续发展的重要推动力;协同既是现代产业的重要内容,也是解决区域和产业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重要手段;动态性是现代产业的重要特征,现代产业体系中的某些产业总是不断被新的产业或技术所取代,持续处于动态变化中。制造业在整个产业体系中的地位日益稳固,其融入服务尤其是数字信息技术相关的服务业后,其作用和功能更加突出。所以,制造业与服务业融合的服务型制造是符合新型工业化演进客观规律的,能够有力推动新型工业化的发展。
第二,发展服务型制造是增强产业竞争力,推动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内容。服务型制造使得制造业产品的制造水平提升、服务链条和价值链条延长,能够有效拓展产品服务能力,提升客户使用价值和产品的附加值。西方发达国家的实践经验证明,发展服务型制造是提升制造业附加值的重要途径。高质量发展是“产业体系比较完整,生产组织方式网络化智能化,创新力、需求捕捉力、品牌影响力、核心竞争力强,产品和服务质量高”[12]的一种发展方式。所以,服务型制造的组织方式、生产方式和产业特征都非常契合高质量发展的要求,能够推动产业体系高质量发展。
第三,发展服务型制造有利于缓解制造业的国际竞争压力,适应“双循环”的发展格局。当前,欧美日等西方国家正在推动“制造业回归”,对我国制造业进行遏制;东南亚、南亚等地区国家依赖土地、劳动力的价格优势,在中低端制造业方面加速追赶。因此,我国制造业在国际竞争中面临着来自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的双重压力。服务型制造具有高技术含量、高资本密集度、高附加值、低能耗、低污染的特征,能够有利于解决我国发展过程中高端制造不足、产业结构欠优、创新能力不强的问题,提升产业基础创新能力和产业链的高端化水平,更加充分地利用国内和国际两个市场、两种资源,适应并推动双循环的新发展格局。
第四,服务型制造是现代产业体系的重要支撑,有利于推动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的发展和建设。党中央国务院赋予了深圳在新时代探索、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使命任务。创新驱动和现代化的产业体系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的重要支撑。前海合作区重点发展的科技及专业服务、通讯及媒体服务等领域是服务型制造发展的重要推动要素,服务型制造的发展又能反过来推动这些领域的升级。所以,发展服务型制造有利于推动前海合作区更好地实现其战略目标。
前海合作区服务型制造的现状和问题
随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先行示范区”“前海深港现代服务业合作区”等国家战略部署不断推进和我国对外开放及国际合作不断加深,深圳及前海的服务业及服务型制造发展表现出加速的趋势。据统计,现代服务业已经成为深圳服务业发展主导力量,2023年增加值约1.65亿元,居全国城市第三。2016-2023年间,深圳现代服务业增加值年均增长9.0%,高于同期GDP增速和服务业增速。[①]同时,越来越多的企业认识到服务型制造的重要性并进行服务化的改造。如,高新技术企业欣旺达已经完成90%的业务运行数字化和80%的决策数字化,为公司带来约30%以上的综合收益提升。
调研显示,有73.68%的企业表示其业务中涉及服务型制造的内容,有68.42%的企业表示在企业发展战略或未来发展计划中有服务型制造方面的内容。这表明服务型制造业务的开展在受访企业中已经比较广泛,相当大部分的企业对其比较重视,尤其是具有品牌化终端产品的制造企业。在调研过程中也发现了一些企业在向服务型制造转型中反映出来的问题:
第一,服务型制造起步晚,水平较低。虽然前海合作区的制造业企业越来越重视创新设计、系统解决方案、售后服务等,但在服务化广度、深度及系统解决方案等方面,与西门子、GE等国际龙头企业还存在差距。这与深圳地区大量的制造业企业是从“三来一补”企业起家的发展历史有关。
第二,企业所处产业链、供应链阶段制约服务化升级。调研发现,大多数的制造企业处在产业链、供应链中间环节,接近于“微笑曲线”的底部位置(见图2)。例如,许多制造业企业只生产通信设备或移动通信终端中的一个主零部件或几个小零件。这种细分的产业分工使得大量制造业企业“两头在外”,两端业务空白,即设计、营销、售后在外部,有些甚至组装环节都交给其他企业做。企业没有直接面向消费者的终端产品,无法享受品牌溢价的好处。企业的研发费往往用在产业链当中一个具体的零部件上,研发投入回报率低。这些导致企业服务化改造或转型的意愿不高。
图2 制造业价值链曲线
第三,企业服务化转型的条件较弱。一是企业服务化转型的行动较慢。制造企业大多已经认识到服务型制造的重要性,但在实际经营中仍然重技术、轻服务。二是企业的管理水平和信息化水平差异较大。从欧美发达国家服务型制造转型经验来看,只有整个产业链上下游企业的制造业水平和服务型制造转型步伐趋于一致,才有可能做到整体高效协同。调研显示,不同企业的内部管理和信息化程度差距非常大,导致行业内部难以同时开展服务型制造转型。三是受资金制约,企业转型较谨慎。在服务化转型中,制造企业需要对企业的业务模式和组织结构进行重大调整。在全生命周期管理模式下,企业原来销售产品的一次性收入变为全生命周期内的持续性收入,对企业的财务管理和资金总量提出了更大的考验。
第四,管理体制和产业生态等外部因素的制约。一是服务型制造具有制造业与服务业的双重特征,难以界定其行业归属,导致其无法享受到应有的行业支持政策。如,许多制造企业缺少服务业务的相关资质,部分服务业的高标准和高门槛使得制造企业在开展总集成总承包业务时难以获得相关资质。二是服务化发展方向及路径不够明确。服务型制造转型在我国还处于探索发展阶段,企业制造水平参差不齐,很难借鉴某个成功企业或行业的经验,也无法照搬欧美发达国家(地区)的做法,需要在服务化转型的方向上进行“摸着石头过河”的探索。三是缺乏服务文化内核的“工匠精神”。服务型制造的发展需要不吝时间精力,精雕细琢、精益求精、孜孜不倦、追求完美,不懈追求严谨质量的精神,但我们的“工匠文化”“工匠制度”有待完善。
前海合作区服务型制造发展的对策建议
(一)发挥前海合作区现代服务业政策优势,促进制造业与服务业的融合发展。
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的前海合作区产业准入目录规定了六大领域,共计112条产业条目的服务业领域。其中许多产业或其细分类与服务型制造密切相关。以科技服务业为例,其子体系的相关标准涉及46项,服务提供标准又分为科技服务规范、科技服务质量、科技服务评价、运行管理、专项科技服务等,其中专项科技服务又分为研究开发、技术转移、创业孵化、检验检测认证、知识产权等服务。[13]这些细分领域中的许多技术标准和行业都是发展服务型制造所不可缺少的。此外,前海合作区还出台了专门针对商贸物流、高端法律服务、船舶租赁、专业服务、金融等行业的产业支持政策。可以鼓励深圳及周边地区相关制造企业与前海的现代服务企业合作,提升产品在可定制模块和服务模块方面的适应性重组能力,满足客户多样化需求的同时,实现生产、销售及消费主体相互协同、交互融合的发展模式。
(二)鼓励企业增加研发投入、加强品牌建设,提高服务型制造的增加值。
国际跨国制造企业进行服务化转型改造的主要原因是通过转型提高产品附加值和市场占有率。从国家比较来看,部分西方发达国家正是凭借服务化转型及具有竞争力的生产性服务业,占据了全球价值链分工的顶端。一是支持企业加强技术升级、提升研发投入,以获取服务化改造的技术增值。在信息时代,企业竞争具有赢者通吃的特征,制造业企业也不例外。倾向服务型改造的企业更要重视研发投入,把创新的长板拉得更长,在深圳“6个90%”[②]创新模式的基础上,不断完善强化“基础研究+技术攻关+成果产业化+科技金融+人才支撑”的全过程创新链,保持技术领先,以获得行业超额利润。二是鼓励企业塑造、提升产品品牌或企业品牌,培育品牌标杆获取品牌增值。构建面向企业、行业和产业集群的服务型制造品牌培育服务体系,支持制造业企业向自主品牌(OBM)发展过渡,积极融入全球高端产业链,进而向创新链、价值链的高端攀升。
(三)利用前海合作区的体制机制优势,营造发展服务型制造的产业生态。
第一,逐步拓宽“放管服”政策改革。放宽围绕企业生产经营和服务化改造密切相关的关键环节及高频事项的审批审查,探索“证照联办”“综合许可证”,推行“一次不用跑”“不见面审批”,最大限度提高行政效率,缩减企业办事环节和成本。第二,搭建一批服务型制造的公共服务平台。在产业园区或公共服务区域建立健全集研发设计、系统集成、检测认证、专业外包、市场开拓和要素资源为一体的公共服务体系。支持服务型制造相关服务机构发展,为服务型制造企业提供咨询、中介、案例分析、企业诊断、方案设计、制造实施以及投融资等综合服务,打造软硬结合、产融结合的特色化公共服务平台。第三,构建服务型制造区域良性循环体系。整合资源优势,强化叠加效应,推动专业制造和优质服务资源的共享共用,开展本地区服务型制造典型经验总结和推广活动。加强服务型制造的跨区域合作,提升制造企业的创新力、竞争力和服务制造能力,打造制造业服务化发展的新标杆和经济发展新的增长极。[14]
(四)加强与香港、澳门对接,推动服务型制造的国际合作。
一是发挥香港、澳门的服务业优势,联手打造“港澳服务+前海制造”的服务型制造高质量发展区。鼓励香港、澳门的高校、科研机构与深圳前海的制造企业、园区开展创新研发等方面的深度合作,鼓励服务型企业与制造业企业加强研发设计、定制服务、共享制造、供应链管理、检测认证、产品生命周期管理、总集成总承包等业务类型的合作,推动深港澳三地之间服务型制造的快速发展,形成具有国际竞争力的服务型制造高地。二是利用好香港、澳门的国际通道优势,推动前海服务型制造企业积极融入国际分工产业链体系。鼓励前海与香港的企业联合出海,以联合投标、联合投资、联合承揽项目等方式,共同开拓“一带一路”市场和国际市场。发挥好澳门经贸合作服务平台和“中葡中小企业商贸服务中心”“葡语国家食品集散中心”“中葡经贸合作会展中心”的作用,加强前海服务型制造企业与葡语国家经贸合作,更好推动“引进来”和“走出去”。
服务型制造具有先进制造业和现代服务业的双重属性,代表着未来新产业新业态的发展方向。深圳“先行示范区”的政策环境和产业体系为服务型制造发展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前海合作区的政策创新、体制机制、产业生态、资金人才等为服务型制造发展提供了肥沃的土壤。在前海探索并推动服务型制造,将在服务型制造高质量发展和现代服务业与制造业融合发展上走出一条先行先试的特色道路。
(编辑 杨利红)
¨ 本文为2022年中共广东省党校(行政学院)系统哲学社会科学规划课题阶段性成果。
* 赵文强,深圳市宝安区委党校副教授、教研室主任,深圳市宝安区政协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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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中共中央宣传部,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习近平经济思想学习纲要[M].北京:人民出版社:学习出版社,2022:63.
[①] 数据来源:深圳市统计局。
[13] 王丽娟.前海现代服务业标准体系建设研究[J].标准科学,2023(8):45.
[②] 即90%以上的创新型企业是本土企业,90%以上的研发机构设立在企业,90%以上的研发人员集中在企业,90%以上的研发资金来源于企业,90%以上的职务发明专利出自企业,90%以上的重大科技项目发明专利来源于龙头企业。
[14] 罗仲伟.服务型制造是构筑产业发展新格局的着力点[J].价格理论与实践,2021(7):43.
正确认识美国制造业回流对美国和中国的影响
美国制造业回流是美国重整经济发展的必然选择,也是打压我国全球先进制造业竞争地位的重要手段,美国制造业回流的趋势不可逆转,而且这种回流的速度将越来越快。目前,美国制造业回流对美国经济的增长已经开始呈现出积极作用,正在逐步调整美国经济结构,使美国经济具有较强的增长后劲,尤其是制造业为美国原创性高技术的应用提供了应用场景,将提高美国技术转化效率,有利于美国继续保持其高技术的领先地位。
从整体上来说,美国制造业回流对我国制造业呈现出两面性的影响。一方面是积极影响,美国企业退出我国市场的行为是从其原先占有的市场逐步退出,为我国制造业企业提供了一定的有利机会。大量制造业企业的产品和技术通过国产化应用不断迭代升级,提高了企业竞争力,特别是一批“卡脖子”“短板”产品和技术受到高度重视,包括通过新型举国体制的方式进行快速技术突破,支撑了重大工程和重点装备的顺利实施。但是,另一方面,目前我国一些制造业企业在中美博弈中无法与美国先进制造业企业开展深入技术交流,由于传统的引进—吸收—再创新的路径已被阻断,企业面临“无样可学”处境,产品创新和技术创新需要克服更大的困难。同时,企业正在丧失国际市场,国内市场的“内卷”形成了企业的“内耗”,即使是新三样的企业也面临着较低利润的发展模式,导致企业普遍性信心不足,后续投资力度萎缩。
制造业为中国式现代化构筑强大物质技术基础,是我国经济稳健发展的基石,也是争夺未来全球竞争格局的关键抓手。要坚定不移的实施制造强国战略,保持制造业合理比重和结构,出台有利于制造业创新投入的政策措施,引导企业培育新质生产力,进一步提高制造业研发比重和结构,企业研发投入强度在2030年应至少达到美国2020年的水平(7.8%)。
“矩阵式”推动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一方面,围绕产业链现代化和产业基础高级化持续推动产业链供应链“纵向”突破,全面、深入梳理重点产业链供应链上中下游薄弱环节的产业基础关键产品与技术,实现“链”上产业基础关键产品质量提升、附加值提高以及自主可控,同时,围绕产业链共性产品和技术,推动关键共性技术和产品的攻关应用,支持跨行业共性技术平台、试验验证平台和公共服务平台建设,扩大共性产品和技术外溢,切实解决产品的可靠性与稳定性差的老大难问题。另一方面,围绕先进制造业产业集群和高新区等开展产业链供应链“横向”载体建设。建设高水平载体促进机构,形成强大的综合服务能力,统筹要素资源向先进制造业集群和高新区等创新制造载体集聚,支持载体开展垂直行业的人工智能大模型建设与应用。
大力推动军工产业发展,将军工产业作为赢得全球产业竞争新的“一极”。当前全球正在面临纷繁复杂的国际形势,国家之间的冲突日益增多,正在呈现较大的不稳定性,各国都在寻求不断增强国家的自主和安全,对军事武器的需求量进一步增大。从国际比较角度看,我国军工领域拥有较为完整的制造体系,型号丰富,覆盖几乎所有类型武器,应充分发挥这一优势,鼓励军工企业扩大生产制造能力,增加军工企业利润,提高新技术在航空航天、武器装备各领域的应用水平,努力提升企业出口外销能力,这样既能消纳国内过剩产能,又能够形成以我为主的国际产业链供应链体系。要把握建设国家战略腹地和建设关键产业备份能力的机遇,推动武器装备科研生产军民融合,培育军工产业成为高端制造业最稳定的客户,同时孵化培育一大批具有突破性技术乃至颠覆性技术的高科技企业。
修好“外功”,建立制造业全球产业布局体系
全球化以来,制造业经历多次产业转移,已经形成了四个主要的制造业体系框架:(1)美国主导的制造业体系框架,(2)欧盟制造业体系框架,(3)日本为主导的制造业体系框架,(4)中国制造业体系框架、这四个制造业体系框架有交叉又有所侧重,随着美国制造业回流和美西方主导的产业脱钩,美国正在极力构建除中国以外的新型制造业体系框架。因此,我国要与美国形成缠斗格局,拉长脱钩时间,加快推动全球产业布局,建成以我为主导的全球制造业分工新格局。
有组织、有序地引导中国制造业企业在海外布局。遴选具有较强竞争实力的制造业重点领域,由链主企业牵引,带动国内主要供应链企业联合在墨西哥、保加利亚和东南亚等国家区域布局,如光伏、储能和新能汽车领域。大力支持轨道交通领域龙头企业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合作,推动“总包+制造”模式开展产能布局与骨干高速铁路线路建设,将“一带一路”打造成与美国竞争的“压舱石”。
持续推进制造业领域高水平开放。逐步取消制造业领域的外资限制,通过超大规模内需市场优势,吸引高技术企业加大在我国的投资力度,稳住欧洲企业,减缓美国企业撤出速度,将大型跨国企业“中国+海外市场”双布局作为底线。
(编辑 季节)
党的二十大确立了本世纪中叶全体人民实现共同富裕的战略目标。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也是人民群众的共同期盼。我们推动经济社会发展,归根结底是要实现全体人民的共同富裕。共同富裕直接表现为我国全体居民整体生活水平的富足,以及居民收入分配格局的不断优化。
本文侧重于在宏观层面收入分配领域,研究居民(住户)、企业和政府三部门之间收入分配格局的变迁和现状,分析我国居民内部收入分配差距的程度和特征,为制定本世纪中叶全体人民实现共同富裕的规划提供参考。
我国宏观收入分配格局的现状与问题
收入分配格局包括宏观分配格局和居民收入分配格局两大部分。宏观收入分配格局是收入分配的基石和起点,同时又是微观层面分配特征的加总和反映。宏观收入分配格局考察国民收入在居民、企业、政府三大部门之间的分配,可以整体上把握三大部门依据各自投入的资本、劳动等生产要素和参与生产活动所获得的在国民收入中的相应份额;从而直接反映出居民部门在经济增长中的分享程度。通过考察宏观收入分配格局,初步衡量再分配对宏观初次分配的调节作用;进一步从宏观层面厘清经济发展成果的流向与分配,并提出和完善以促进共同富裕为目标的宏观分配格局优化措施。
资金流量表是以收入分配和资金流动为核算对象,描述一定时期内各部门收入分配和使用、资金筹集和运用情况的核算表,适用于深入研究国民经济各部门的收入分配关系。因此,本文根据资金流量表对宏观分配格局进行了分析,基于在共同富裕目标下推动中国税制改革的研究初衷,将重点分析居民部门的收入分配情况。
国民收入初次分配格局
收入初次分配是因参与生产过程或因拥有生产活动所需资产的所有权而获得的收入在不同部门之间进行的分配。[①] 初次分配之后就形成了居民、企业和政府的初次分配收入。
1.纵向分析。
通过资金流量表可以得出结论(表1、图1):1996年以来,我国企业、政府和住户部门的初次分配收入都呈现持续上涨趋势,但各部门之间的分配格局存在一定的差异。总体来看,从1996-2020年可以大致分为2008年之前和2008年之后两个阶段。2008年之前阶段,住户部门的初次分配收入增长速度低于国民收入增速,使得住户部门收入占比持续下降,从1996年的66.9%下降至2008年的57%。相反,在这一时期的大多数年份,企业部门和政府部门收入增速均超过国民收入增速,企业部门和政府部门收入所占比重持续上升。政府部门在初次分配中的收入比重从1996年的11.4%上升至2008年的14.1%,而企业部门收入占比则从1996年的21.8%上升至2008年的28.9%。因此,这一时期,初次收入分配格局的变化主要表现为住户部门收入占比下降,国民收入在初次分配中更多地流向企业和政府部门。这一现象背后的成因,一是1994年开始,我国实行分税制改革,税收征管强化,政府的财政汲取能力大幅上升,带动政府初次分配收入占比提高。二是当时我国劳动力相对过剩,而资本相对稀缺,造成收入分配向企业倾斜,出台的减税降费政策,如研发费用加计扣除、企业出口全额退税、外商投资企业所得税税率优惠等等,这些优惠政策的力度大于税收征管强化对企业利润的影响,最终提高了企业部门初次收入的占比。三是该阶段正处于我国经济快速增长阶段,在劳动力相对过剩的局面下,劳动者较企业处于弱势地位,缺乏议价权。住户部门的工资性收入呈长期刚性或仅仅小幅上升,远不及政府收入与企业利润的增长,从而引起住户部门初次分配收入占比的下滑。此外,这段时间里,2006年全面免除农业税和乡村两级“三提五统”,虽然减少了政府收入,但是只有百亿数量级,没有也不可能逆转国民收入结构总的变化趋势。
从2009年开始,住户部门收入增速在大多数年份高于国民收入增速,推动住户部门收入占比开始逐年缓慢上升。这期间,我国提出调整国民收入分配格局,强调“提高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中的比重、提高劳动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采取了提高最低工资、规范企业用工、加强劳动者就业权益保障等措施,加大对低收入群体的支持力度。同时,脱贫攻坚战取得全面胜利,政府一系列就业培训、开发就业岗位等举措,带动低收入者尤其是“建档立卡”脱贫人口的市场化收入大幅上升,成为住户部门收入占比提高的重要原因。这使得住户部门收入占比从2009年的57.8%提高到2020年的63%,十年中提高了5个百分点。政府部门的收入份额则从2009年上升至2012年后出现拐点,呈现先上升后下降的趋势,这在一定程度上是2012年以后我国提出的“减税降费”在宏观分配格局中的反映。同时,企业的收入占比以2016年为分界,先下降后上升,从2009年的28%下降至2016年的25%后又逐步上升至2020年的26.9%,这也从数据上佐证了企业在“减税降费”政策中获得了红利。应该说,近几年,住户部门和企业部门在初次分配中的占比有所改善。
表1 各部门初次分配总收入及占比 |
||||||
年份 |
企业部门 |
广义政府部门 |
住户部门 |
|||
初次分配总收入 |
占比 |
初次分配总收入 |
占比 |
初次分配总收入 |
占比 |
|
1996 |
15403.9 |
21.8 |
8054.2 |
11.4 |
47321.5 |
66.9 |
1997 |
18192.2 |
23.1 |
9209.3 |
11.7 |
51401.3 |
65.2 |
1998 |
18472 |
22 |
10180.7 |
12.1 |
55164.9 |
65.8 |
1999 |
19912 |
22.3 |
11242.4 |
12.6 |
58212 |
65.1 |
2000 |
22050 |
22.3 |
12679.1 |
12.8 |
64337 |
64.9 |
2001 |
25636.6 |
23.5 |
14212.8 |
13 |
69426.7 |
63.5 |
2002 |
28450.6 |
23.6 |
17198.5 |
14.3 |
74831.3 |
62.1 |
2003 |
34837.1 |
25.5 |
18794.6 |
13.8 |
82944.6 |
60.7 |
2004 |
44249.4 |
27.4 |
22726.9 |
14.1 |
94439.2 |
58.5 |
2005 |
51570.5 |
27.7 |
26516.7 |
14.3 |
107911.7 |
58 |
2006 |
61195.1 |
27.9 |
31704.6 |
14.5 |
126128.7 |
57.6 |
2007 |
76064.4 |
28.1 |
39105.7 |
14.4 |
155533.9 |
57.5 |
2008 |
92899.9 |
28.9 |
45254.9 |
14.1 |
183074.8 |
57 |
2009 |
97564.7 |
28 |
49222.7 |
14.1 |
201147.4 |
57.8 |
2010 |
114853.3 |
28 |
61074.7 |
14.9 |
234426.2 |
57.1 |
2011 |
128324.5 |
26.5 |
74461.1 |
15.4 |
280607.2 |
58 |
2012 |
136413.1 |
25.4 |
85003.2 |
15.8 |
315912.6 |
58.8 |
2013 |
148284 |
25.2 |
89261.7 |
15.2 |
350595.6 |
59.6 |
2014 |
162643.7 |
25.2 |
97949.6 |
15.2 |
383786.8 |
59.6 |
2015 |
168223.5 |
24.5 |
100962.7 |
14.7 |
416385 |
60.7 |
2016 |
185687.7 |
25 |
104442.7 |
14.1 |
452563.7 |
60.9 |
2017 |
212823.1 |
25.6 |
111450.7 |
13.4 |
506672 |
61 |
2018 |
238899 |
26.1 |
116898 |
12.8 |
559446.5 |
61.1 |
2019 |
254877.5 |
25.9 |
124632.1 |
12.7 |
604241.6 |
61.4 |
2020 |
270314.9 |
26.9 |
111398.3 |
11.1 |
623738.1 |
62 |
注: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年鉴2022》。
2.横向对比。
为了进一步研究我国初次分配格局的特征,本文将其与世界上其他国家进行了同口径数据对比(表2)。不难发现,我国与美国这样的发达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主体相比,住户部门收入占比偏低。美国从2010年开始,住户的初次收入占比基本维持在80%左右的水平,上下波动幅度不超过3%;我国则在60%的水平,与美国相差约20个百分点。美国住户部门收入占比如此之高,与美国鼓励私人投资的社会环境密切相关。在边际消费倾向递减作用下,美国居民随着收入的不断提高又进一步强化了对资本的积累。据有关报告测算,2018年我国居民财产收入净额占国民收入的比重为3.2%,低于美国的9.7%,且我国财产收入中,红利收入贡献仅为10.6%;而美国则高达58.7%。[②] 若与瑞典这样的北欧国家相比,数据上确实反映出了我国住户收入占比更高的现象,但北欧国家具有相对特殊的禀赋和社会特征(人少资源多,倾向于提供较高的社会福利),导致北欧采取高税收支撑的普惠型社会保障制度,政府收入会更多地“挤占”了住户部门的收入。最后反观曾经与我国现阶段收入水平最接近的发达国家——韩国,在住户收入占比方面,我国与韩国较为相似,都维持在55%-62%的区间。韩国在2010-2016年间的住户收入占比略高于我国;而从2017年我国开始反超韩国,但差距并不明显。
在政府初次收入占比中,很明显,美国更多地是扮演“小政府”的角色,收入占比最低,基本维持在6%的水平,疫情期间占比下降幅度更大。这主要源于政府在初次分配当中获取的收入——生产税净额(政府征收的生产税等减去生产补贴)属于间接税,而美国以直接税为主,征收的间接税相对较少。瑞典的政府收入占比最大,这主要得益于其特殊的社会保障制度,中国在现有的经济实力和人口结构下,尚无法建立和实现如北欧国家那样的高水平、高覆盖的保障体系。
在企业初次收入占比中,中国和韩国的企业收入占比最大(不低于25%),瑞典次之(20%左右的水平),美国最低(15%左右)。目前,中国经济的健康持续发展,以及未来向着现代化强国目标奋进,依然需要大力支持企业,维持或适当提高企业收入占比,激发企业的生产投资积极性,使企业有能力承担起解决社会就业、科技创新、技术进步等重任。
部门主体 |
国家 |
2010 |
2011 |
2012 |
2013 |
2014 |
2015 |
2016 |
2017 |
2018 |
2019 |
2020 |
2021 |
住户部门 |
美国 |
77.1% |
78.0% |
78.5% |
78.0% |
78.4% |
79.2% |
79.6% |
80.0% |
79.8% |
80.5% |
82.9% |
80.8% |
韩国 |
59.3% |
59.6% |
59.9% |
60.5% |
61.0% |
61.5% |
60.8% |
60.0% |
60.5% |
61.5% |
61.5% |
61.2% |
|
瑞典 |
55.4% |
56.0% |
57.1% |
57.4% |
57.9% |
57.3% |
58.5% |
57.4% |
57.8% |
57.3% |
56.3% |
56.4% |
|
中国 |
57.1% |
58.0% |
58.8% |
59.6% |
59.6% |
60.7% |
60.9% |
61.0% |
61.1% |
61.4% |
62.0% |
|
|
企业部门 |
美国 |
16.3% |
15.7% |
15.1% |
14.8% |
14.8% |
14.1% |
13.9% |
13.7% |
14.0% |
13.4% |
13.2% |
14.3% |
韩国 |
27.6% |
27.4% |
27.4% |
27.0% |
26.6% |
26.0% |
26.5% |
27.0% |
26.5% |
25.4% |
25.0% |
25.1% |
|
瑞典 |
21.1% |
20.8% |
19.2% |
18.7% |
18.7% |
19.1% |
16.9% |
18.4% |
17.9% |
19.0% |
21.6% |
20.8% |
|
中国 |
28.0% |
26.5% |
25.4% |
25.2% |
25.2% |
24.5% |
25.0% |
25.6% |
26.1% |
25.9% |
25.9% |
|
|
政府部门 |
美国 |
6.5% |
6.3% |
6.3% |
7.2% |
6.8% |
6.7% |
6.5% |
6.4% |
6.3% |
6.0% |
3.9% |
4.9% |
韩国 |
13.1% |
13.0% |
12.7% |
12.5% |
12.4% |
12.5% |
12.7% |
13.0% |
13.0% |
13.2% |
13.5% |
13.7% |
|
瑞典 |
23.6% |
23.3% |
23.7% |
23.9% |
23.4% |
23.6% |
24.6% |
24.2% |
24.3% |
23.7% |
22.1% |
22.9% |
|
中国 |
14.9% |
15.4% |
15.8% |
15.2% |
15.2% |
14.7% |
14.1% |
13.4% |
12.8% |
12.7% |
11.1% |
|
注:美国、韩国、瑞典数据来源于OECD数据库中的国民收入账户,经整理计算得出各部门初次收入占比。
综上所述,美国已经处于成熟的发达市场经济阶段,其初次收入分配格局表现出了明显的“一高两低”特征,即住户部门收入占比处于绝对主导地位,而政府和企业的收入占比相对较低,属于比较典型的财富资源向住户倾斜的社会架构。瑞典这样的北欧国家,初次收入分配格局则表现出住户部门收入占比较低,政府部门收入占比较高,而企业部门收入占比相对适中的特点。这是北欧高福利国家普遍高税收、公共服务民营化程度较深、企业承担政府部分职能的结果。与之相比,我国的经济基础、社会资源禀赋以及现实的发展路径,既无法像美国一样,将财富高度集中于住户部门;又无法如北欧一样,为住户提供高水平的福利待遇。其初次收入的分配格局与韩国表现出了高度的相似性,都体现出住户部门收入占比适中、政府收入占比适中,而企业收入占比较高的特点。
国民收入再分配格局
收入再分配是指初次分配收入通过经常转移的方式在不同部门之间进行的分配。经常转移包括所得税、财产税等经常税,社会缴款,社会福利和其他经常转移(该定义引自许宪春文章《准确理解收入分配核算》)。转移完成后,最终得到各部门的可支配收入。
1.纵向分析。将资金流量表中各部门的可支配收入占比进行测算并分析,得出如下结论:
(1)我国再分配收入格局向政府部门倾斜,住户和企业部门的可支配收入占比相较于初次分配都存在不同程度的下降,企业下降程度更大。从趋势上看,2000年之前,收入再分配的结果导致住户部门的可支配收入占比较初次收入占比提高,但提高的幅度有限;2000年以后,我国再分配的调节却导致住户部门的可支配收入占比进一步降低(表3、图2)。这说明,经过国民收入再分配之后,住户部门在分配格局中的地位不仅没有强化,反而更加削弱了。企业部门同样如此,且企业部门在2004年之后可支配收入占比的下降程度更大了。与之呈现相反变化的是政府部门,我国政府部门在再分配收入格局中的地位得到了强化(图3)。
表3 住户部门初次分配和再分配收入以及收入占比 |
||||
年份 |
可支配总收入 |
可支配收入占比 |
初次分配总收入 |
初次分配总收入占比 |
1992 |
18569.2 |
68.1% |
17813.6 |
65.50% |
1993 |
22916 |
64.3% |
22067.3 |
62% |
1994 |
32220.4 |
66.2% |
31207.7 |
64.30% |
1995 |
39863.7 |
65.9% |
38715.8 |
64.10% |
1996 |
48650.5 |
68.6% |
47321.5 |
66.90% |
1997 |
53411.4 |
67.4% |
51401.3 |
65.20% |
1998 |
56728.5 |
67.4% |
55164.9 |
65.80% |
1999 |
58768.6 |
65.5% |
58212 |
65.10% |
2000 |
64764.5 |
65% |
64337 |
64.90% |
2001 |
69691.3 |
63.4% |
69426.7 |
63.50% |
2002 |
75015.7 |
61.7% |
74831.3 |
62.10% |
2003 |
83012.3 |
60.1% |
82944.6 |
60.70% |
2004 |
94545.6 |
57.9% |
94439.2 |
58.50% |
2005 |
107217 |
57% |
107911.7 |
58% |
2006 |
125117.6 |
56.5% |
126128.7 |
57.60% |
2007 |
152265.3 |
55.7% |
155533.9 |
57.50% |
2008 |
179880.3 |
55.5% |
183074.8 |
57% |
2009 |
197488.3 |
56.4% |
201147.4 |
57.80% |
2010 |
229965.4 |
55.7% |
234426.2 |
57.10% |
2011 |
274930.2 |
56.7% |
280607.2 |
58% |
2012 |
308344.8 |
57.4% |
315912.6 |
58.80% |
2013 |
341749.7 |
58.2% |
350595.6 |
59.60% |
2014 |
373626.5 |
58% |
383786.8 |
59.60% |
2015 |
404897.5 |
59.1% |
416385 |
60.70% |
2016 |
441165.5 |
59.5% |
452563.7 |
60.90% |
2017 |
489176.9 |
58.9% |
506672 |
61% |
2018 |
543300.9 |
59.4% |
559446.5 |
61.10% |
2019 |
593712.7 |
60.3% |
604241.6 |
61.40% |
2020 |
625798.5 |
62.2% |
623738.1 |
62% |
注: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年鉴2022》
注:根据表3绘制而成
(2)在可支配收入基础上进行实物收入再分配后,我国住户部门调整后的可支配收入占比提高。实物收入再分配是指通过实物转移的方式实现的收入分配。[③] 可以理解为,可支配收入是对初次分配收入进行的货币形式的再分配;而在可支配收入基础上,政府又以实物形式向住户部门进行货物或服务的二次转移,形成了“调整后的可支配收入”。图4显示,我国住户部门在经过实物收入分配调节后,调整后的可支配收入占比明显提高,改变了货币形式再分配调节下住户部门可支配收入占比下降的局面。相应地,政府经过实物收入再分配后,调整后的可支配收入占比——相比于初次分配,上升的幅度明显收窄了(图5)。这在一定程度上更能准确地反映出我国在经过了再分配(货币形式)、实物收入再分配后,政府对住户部门的资源转移的力度。
注: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年鉴2022》
注: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年鉴2022》
表4 2010-2021年中国与其他部分国家调整后的可支配收入占比 |
|||||||||||||
部门主体 |
国家 |
2010 |
2011 |
2012 |
2013 |
2014 |
2015 |
2016 |
2017 |
2018 |
2019 |
2020 |
2021 |
住户部门 |
美国 |
83.8% |
83.7% |
83.4% |
81.4% |
81.6% |
82.0% |
82.9% |
82.8% |
82.9% |
83.7% |
91.3% |
88.3% |
韩国 |
62.1% |
62.2% |
62.4% |
63.0% |
63.4% |
64.0% |
62.8% |
61.9% |
62.8% |
64.1% |
66.1% |
65.2% |
|
瑞典 |
66.7% |
67.3% |
69.7% |
70.2% |
69.7% |
69.0% |
70.1% |
68.8% |
68.7% |
67.9% |
68.7% |
67.0% |
|
中国 |
60.1% |
61.5% |
62.8% |
63.4% |
63.3% |
65.3% |
65.7% |
65.0% |
65.4% |
66.7% |
69.0% |
|
|
企业部门 |
美国 |
14.0% |
13.3% |
12.8% |
12.3% |
12.1% |
11.4% |
11.3% |
11.7% |
12.0% |
11.5% |
11.4% |
12.1% |
韩国 |
23.6% |
23.0% |
23.3% |
22.9% |
23.0% |
22.5% |
23.0% |
23.2% |
21.8% |
21.4% |
22.4% |
21.9% |
|
瑞典 |
21.9% |
21.4% |
19.6% |
19.3% |
19.9% |
19.3% |
17.1% |
18.1% |
18.2% |
19.3% |
21.6% |
21.0% |
|
中国 |
24.7% |
22.7% |
21.3% |
20.9% |
21.1% |
20.2% |
20.8% |
21.5% |
21.9% |
21.9% |
22.9% |
|
|
政府部门 |
美国 |
2.2% |
2.9% |
3.8% |
6.3% |
6.4% |
6.5% |
5.8% |
5.5% |
5.1% |
4.8% |
-2.7% |
-0.4% |
韩国 |
14.3% |
14.7% |
14.3% |
14.1% |
13.6% |
13.6% |
14.3% |
14.9% |
15.4% |
14.5% |
11.5% |
12.9% |
|
瑞典 |
11.4% |
11.3% |
10.7% |
10.4% |
10.4% |
11.6% |
12.8% |
13.1% |
13.0% |
12.8% |
9.7% |
12.0% |
|
中国 |
15.2% |
15.8% |
16.0% |
15.5% |
15.5% |
14.6% |
13.6% |
13.5% |
12.6% |
11.5% |
8.1% |
|
注:中国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年鉴》;美国、韩国、瑞典数据来源于OECD数据库,并经整理计算得出。
表5 2010-2021年中国与其他部分国家再分配调节力度(调整后的可支配收入占比-初次分配收入占比) |
|||||||||||||
部门主体 |
国家 |
2010 |
2011 |
2012 |
2013 |
2014 |
2015 |
2016 |
2017 |
2018 |
2019 |
2020 |
2021 |
住户部门 |
美国 |
6.7% |
5.7% |
4.8% |
3.4% |
3.1% |
2.9% |
3.3% |
2.8% |
3.1% |
3.2% |
8.4% |
7.5% |
韩国 |
2.9% |
2.6% |
2.5% |
2.5% |
2.4% |
2.5% |
2.0% |
1.9% |
2.4% |
2.7% |
4.6% |
4.0% |
|
瑞典 |
11.4% |
11.3% |
12.6% |
12.8% |
11.8% |
11.8% |
11.6% |
11.3% |
10.9% |
10.6% |
12.3% |
10.7% |
|
中国 |
3.0% |
3.5% |
4.0% |
3.8% |
3.7% |
4.6% |
4.8% |
4.0% |
4.3% |
5.3% |
7.0% |
|
|
企业部门 |
美国 |
-2.4% |
-2.4% |
-2.3% |
-2.4% |
-2.7% |
-2.7% |
-2.6% |
-2.0% |
-2.0% |
-1.9% |
-1.8% |
-2.2% |
韩国 |
-4.0% |
-4.3% |
-4.2% |
-4.1% |
-3.6% |
-3.6% |
-3.6% |
-3.8% |
-4.7% |
-4.0% |
-2.7% |
-3.2% |
|
瑞典 |
0.8% |
0.6% |
0.4% |
0.6% |
1.2% |
0.2% |
0.3% |
-0.3% |
0.3% |
0.3% |
0.0% |
0.2% |
|
中国 |
-3.3% |
-3.8% |
-4.1% |
-4.3% |
-4.1% |
-4.3% |
-4.2% |
-4.1% |
-4.2% |
-4.0% |
-3.0% |
|
|
政府部门 |
美国 |
-4.4% |
-3.4% |
-2.5% |
-0.9% |
-0.4% |
-0.2% |
-0.7% |
-0.8% |
-1.2% |
-1.3% |
-6.6% |
-5.3% |
韩国 |
1.2% |
1.7% |
1.6% |
1.6% |
1.2% |
1.1% |
1.5% |
1.9% |
2.4% |
1.3% |
-1.9% |
-0.8% |
|
瑞典 |
-12.2% |
-12.0% |
-13.0% |
-13.4% |
-13.0% |
-12.0% |
-11.8% |
-11.1% |
-11.2% |
-10.9% |
-12.4% |
-10.9% |
|
中国 |
0.3% |
0.4% |
0.2% |
0.3% |
0.3% |
-0.1% |
-0.5% |
0.1% |
-0.2% |
-1.2% |
-3.0% |
|
注:中国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年鉴》;美国、韩国、瑞典数据来源于OECD数据库,并经整理计算得出。
综上所述,通过比较再分配流程中各部门调整后的可支配收入份额与初次分配流程中各部门的收入份额,可以清楚地看出,再分配流程中各部门利益重新分配的情况,从而识别再分配对宏观收入分配格局的影响。数据显示,与其他国家相比,我国政府再分配对宏观分配格局调整的作用有限,分配调节的力度相对较弱,有待进一步加强。
我国居民收入分配差距的现状与问题
宏观收入分配格局从整体上显示出我国经济增长创造的社会财富向住户部门倾斜的程度,反映出住户部门积累财富的能力。然而,在住户部门财富不断积累的同时,如何妥善解决好居民内部的收入分配差距问题,既关系到经济的长远可持续发展,也关系到社会的公平和正义,更关系到国家安全和社会稳定。
我国居民收入分配差距的总体变化
新世纪以来,我国居民收入分配差距发生了较大变化,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图6)。2008年之前为第一阶段,2008-2015年为第二阶段,2016年之后为第三阶段。在第一阶段,居民收入分配差距快速上升,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基尼系数从2004年的最低点0.473上升到2008年的最高点0.491。在第二阶段,收入分配差距形成了一种下降的趋势,基尼系数从最高点的0.491一路下降至2015年的0.462。现有研究称,这种大幅下降主要得益于城乡居民收入差距的缩小,城乡居民平均收入比率从2008年的3.4倍下降至2015年的2.7倍,带动了居民收入差距连续7年的缩小过程。[⑤] 然而,到了第三阶段,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基尼系数回升了三年,于2018年反弹到0.468,近几年处于波动状态,趋势表现并不明朗。这主要由农村外出务工人员的收入增速放缓所致。[⑥] 总体来讲,我国居民收入分配差距较大,近20年的人均可支配收入基尼系数始终在高位运行,最低时也达到了0.462的水平,高于国际上0.4的警戒线。
注:数据来源于《国家统计年鉴2004-2022》
从国际经验看,再分配是调节收入分配差距的重要手段,以OECD国家为例,其再分配政策确实起到了有效调节收入差距的作用。表6列出了2019年部分OECD国家初次分配收入下的基尼系数和再分配调节后可支配收入的基尼系数,并据此计算了再分配政策对降低居民收入分配差距的调节幅度。从中可以看出,一是,OECD国家对降低基尼系数的改善程度最低也达到了10%;二是,多数OECD国家对基尼系数的改善程度都较强,有18家OECD国家基尼系数改善幅度超过了30%。其中,比利时的再分配政策尤为有效,基尼系数在再分配后降低幅度达到了46.42%。如果将表中所列OECD国家的基尼系数进行简单平均,那么初次分配收入和经再分配后的可支配收入的基尼系数分别为0.469和0.313。这意味着,再分配政策使得OECD国家的基尼系数平均下降了33.20%。
国家 |
初次分配收入 |
可支配 收入 |
降低幅度 (%) |
国家 |
初次分配 收入 |
可支配 收入 |
降低幅度 (%) |
奥地利 |
0.486 |
0.274 |
43.62 |
比利时 |
0.489 |
0.262 |
46.42 |
加拿大 |
0.421 |
0.301 |
28.5 |
哥斯达黎加 |
0.532 |
0.478 |
10.15 |
捷克 |
0.432 |
0.248 |
42.59 |
丹麦 |
0.445 |
0.268 |
39.78 |
爱沙尼亚 |
0.465 |
0.305 |
34.41 |
芬兰 |
0.512 |
0.273 |
39.78 |
法国 |
0.519 |
0.292 |
43.74 |
德国 |
0.497 |
0.296 |
40.44 |
希腊 |
0.525 |
0.308 |
41.33 |
匈牙利 |
0.463 |
0.286 |
38.23 |
以色列 |
0.449 |
0.342 |
23.83 |
韩国 |
0.404 |
0.339 |
16.09 |
拉脱维亚 |
0.47 |
0.344 |
26.81 |
立陶宛 |
0.495 |
0.357 |
27.88 |
卢森堡 |
0.49 |
0.305 |
37.76 |
荷兰 |
0.457 |
0.312 |
31.73 |
新西兰 |
0.453 |
0.362 |
28.04 |
挪威 |
0.427 |
0.261 |
38.88 |
葡萄牙 |
0.511 |
0.31 |
39.33 |
斯洛伐克 |
0.383 |
0.222 |
42.04 |
斯洛文尼亚 |
0.444 |
0.246 |
44.59 |
西班牙 |
0.491 |
0.32 |
34.83 |
瑞典 |
0.43 |
0.28 |
34.88 |
瑞士 |
0.402 |
0.316 |
21.39 |
土耳其 |
0.502 |
0.415 |
17.33 |
英国 |
0.508 |
0.366 |
27.95 |
美国 |
0.505 |
0.395 |
21.78 |
OECD平均 |
0.469 |
0.313 |
33.2 |
注:数据来源于OECD数据库的收入分配账户项。
对比之下,我国国家统计局对外只公布可支配收入的基尼系数,无法直接获取到初次分配收入的基尼系数。据学者李实公开发表的《中国收入分配格局和政策的演变与展望》一文中称,利用CHIP调查数据,2013年居民再分配前的市场收入和再分配后可支配收入的基尼系数的估计值显示,经过政府的各种再分配措施以后,基尼系数下降了8%左右。而利用2018年数据进行重新测算后的结果显示,再分配措施使得基尼系数下降了约16%。至于2018年以后的情况,目前暂未看到有关学者对再分配前后收入基尼系数测算的结果。但从现有已知的结果中不难看出,我国再分配政策对收入分配差距的调节力度与OECD国家相比还存在明显差距。
综合前文论述,我国政府的再分配调节作用,无论是在宏观层面调节住户部门的收入占比;还是在微观层面调节居民内部的收入分配差距,其调节功能的发挥仍然不足。为实现党的二十大确立的本世纪中叶全体人民实现共同富裕的战略目标,我们依然面临着做大并分配好居民经济财富的重任,让经济社会发展的成果更多更公平地惠及全体人民,实现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双赢格局。
(编辑 碣石)
¨ 本文部分节选自联办财经研究院接受清华大学委托课题《共同富裕目标下的中国税制改革——日本经验和启示》的部分内容。
[①] 许宪春.准确理解收入分配核算[J].经济学动态,2014年第3期:65-71.
[②] 数据来源于粤开证券公布的研究报告《中国国民收入分配的问题及建议:来自国际比较的启示》
[③] 《中国国民经济核算体系(2016)》一书中讲到,实物社会转移是指政府和为住户服务的非营利机构免费或以没有显著经济意义的价格向居民提供消费性货物和服务的支出。包含两部分,一是免费或以没有显著经济意义的价格提供给居民的非市场产出,如政府提供的义务教育服务;二是从市场购买然后再免费或以没有显著经济意义的价格提供给居民的消费性货物和服务,如政府通过社会保险计划采购药品提供给居民。
[④] 我国国民经济核算中“调整后的可支配收入”采用的是国际标准中的概念,与其他各国数据之间是可比的。
[⑤] 引自李实《中国收入分配格局和政策的演变与展望》
[⑥] 引自宋晓梧主编《促进收入分配公平合理》,第八页。
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是立足当前国际形势、国内经济发展阶段的重大决策,旨在形成以内为主、以外为辅、开放条件下内外结合的发展路径。
流通一头连着生产,一头连着消费,在国民经济循环中起着重要的基础性作用。2020年9月,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八次会议强调,构建新发展格局,必须把建设现代流通体系作为一项重要战略任务来抓,打通影响国民经济循环的流通堵点[。① 我国经济纵深广阔,随着流通空间范围扩展,商品和资源要素布局或更为分散。② 在新发展格局下,作为现代流通网络的重要空间载体和现代流通体系建设的关键战略支撑,现代流通支点城市将成为增强国内大循环内生动力和可靠性、提升国际循环质量和水平的重要驱动引擎与组织枢纽。
建设现代流通支点城市对于构建新发展格局的支撑作用
(一)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离不开高效的现代流通体系
高效有序的流通体系,能够在更大范围内把生产和消费联系起来,扩大市场交易范围,推动区域分工深化,提高生产效率,促进财富创造。③ 一方面,现代流通体系通过高效连接产地和销地,能够满足庞大的内需市场,突破和化解国民经济循环及运行的非正常中断堵点或诸多不可控现象,促进要素自由流动,降低商品流通成本,有效促进国内经济循环。另一方面,建设现代流通体系,可以加快在全球构建物流供应链服务网络,深化国际分工合作,提升价值创造能力,促进全球资源要素聚集和我国商品面向全球分销辐射,有利于加快形成国内国际经济循环。
2021年12月,国家发展改革委印发《“十四五”现代流通体系建设规划》,提出布局建设现代流通战略支点城市,并通过战略支点城市之间相互链接,打造若干设施高效联通、产销深度衔接、分工密切协作的骨干流通走廊,构建由“现代流通战略支点城市+骨干流通走廊”组成内畅外联的现代流通网络,更好服务商品和资源要素跨区域、大规模、高效率流通。
建设现代流通体系是一个由“点→线→面→体”的系统工程。在“点”上,以城市为空间单元,布局建设现代流通支点城市,作为流通设施集中载体、流通要素和流通产业组织中心、流通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应用聚集区域;① 在“线”上,以服务区域重大战略、区域协调发展战略等国家重大战略为导向,依托主要交通运输干道,串接现代流通战略支点城市,打造若干设施高效联通、产销深度衔接、分工密切协作的骨干流通走廊;在“面”上,延伸骨干流通走廊辐射范围,打通关键堵点拓展更广流通空间,构建东西互济、南北协作、内外联通的现代流通骨干网络,推动形成覆盖全球、安全可靠、高效畅通的流通网络;在“体”上,发挥流通网络的市场链接和产业组织作用,统筹推进流通硬件和软件建设,形成商品和服务顺畅高效流转、生产和消费精准紧密衔接的现代流通体系。
图1
现代流通体系的“点→线→面→体”建设逻辑
(二)流通支点城市是构建现代流通体系的关键支撑
流通支点城市在现代流通体系中处于战略核心地位,并发挥着关键支撑作用,将成为增强国内大循环内生动力和可靠性、提升国际循环质量和水平的重要驱动引擎与组织枢纽。2023年9月,国家明确提出在全国布局建设现代流通战略支点城市,作为现代流通体系建设的关键战略支撑。
布局建设现代流通战略支点城市,有利于更好发挥相关城市流通发展基础好、辐射带动能力强的优势,从“大流通”高度推动商流、物流、信息流、资金流融合发展,促进生产消费紧密衔接,加快形成内畅外联的现代流通网络,更好服务以实体经济为支撑的现代化产业体系。
现代流通战略支点城市具备一定的区位优势,以及人口聚集、产业基础等有利条件,具有较强的流通组织和辐射能力,能够形成较大的流通规模和辐射范围,在促进国内大循环与国内国际双循环中发挥关键支撑引领作用。
流通支点城市具有以下典型特征:一是服务重要商品和资源要素流通能力强,在畅通重要商品和资源要素产供储销等环节上具有明显的比较优势,能够通过现代科技手段精准掌握供给和需求,实现的精准适配,并通过高效的物流组织,将商品和货物及时完成从供给方向需求方转移。二是跨域跨界辐射带动优势大,交通区位条件较为优越,商流、物流、资金流、信息流高效汇集,能够顺畅连接生产和消费,具有较强商品和资源要素生产、集散、消费能力,能够组织商品和资源要素跨区域、大规模流通。三是现代流通产业发展水平高。批发和零售业,交通运输、仓储和邮政业等流通产业发展水平较好,流通市场规则和制度体系健全,具有优越的商品流通环境,能够有效支撑商品和资源要素低成本、高效率流通。
新发展格局下现代流通支点城市的建设方向
现代流通体系既包括商贸、交通、物流体系等传统意义上的小流通,也包括金融、征信、通信等支撑资金、信息流通等现代意义上的大流通。① 建设现代流通支点城市是涵盖要素市场、商贸、物流、交通、金融、信用等在内的复杂系统,要构建流通发展的四梁八柱,着力将现代流通支点城市打造成为重要商品和资源要素骨干流通走廊的核心组织枢纽、现代流通网络的重要空间载体和现代流通体系建设的关键战略支撑。
图2 现代流通战略支点城市的建设框架
(一)构建高效有序的流通市场
高效有序的流通市场环境是商品要素自由高效流动的基础和土壤,包括国内统一大市场和国内统一、对接国际的标准体系等,是建设现代流通战略支点城市的重要基础。提升现代流通业发展水平,着眼商品和资源低成本、高效率自由流动,就要有效破除地方保护和市场分割,联动更广泛流通空间,构建公平有序、配套完善、要素自由流通的高效现代流通市场,培育市场化、法制化、国际化的营商环境和竞争有序的高标准市场体系。
(二)建设现代商贸流通体系
流通过程中的商流活动主要存在于商贸体系中,市场主体通过开展生产经营活动,实现流通客体的物权转移,满足企业组织、消费者等对商品、要素和服务的需求。在新发展格局下,商贸体系建设是建设流通支点城市的关键所在,一方面,激发超大规模国内市场潜力需要商贸体系支撑更大规模、更大范围的流通需求;另一方面,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意味着商贸体系要具备国际竞争力,更好满足国内国际市场需求,形成全球流通控制力。
(三)培育发展现代物流体系
在现代流通体系中,物流伴随商流而产生,同时引导和促进商流。当前,商流和物流融合发展趋势明显,特别是随着互联网、大数据等现代信息技术在流通领域的广泛应用,商贸企业与物流企业在产业链上下游相互渗透,打造出许多新的商业模式和流通方式。在新发展格局下,物流体系建设对于建设现代流通支点城市的重要作用不断提升,要持续优化物流组织空间结构和运行方式,以打造关键物流枢纽为抓手,创新物流运行模式,有效整合资源、集聚要素、构建网络,提高现代物流系统运行效能。
(四)强化交通运输承载支撑
交通运输是实现人员、物资等要素资源畅捷流转的基础和纽带。综合交通网络的覆盖范围和通达程度、运输组织的成本效率、运输服务的质量水平等对现代流通战略支点城市的正常运行具有重要影响。在新发展格局下,综合交通运输体系建设要根据商品和要素的流动规模、生产生活的实际流通需求等,重点强化主干运输通道的通达能力、综合交通枢纽的组织能力等,加快构建高效、畅捷、发达、经济、安全的综合交通网络,在更广阔的时空范围内高效链接生产、消费等多领域与多环节,畅通国民经济循环,提升资源要素流转速率、频率和效率。
(五)加强金融服务流通功能
在现代流通体系中,商流必然产生资金流。金融服务对现代流通支点城市建设的作用不仅在于承载资金流,还要为商品和要素的供给方、需求方以及第三方从事生产、经营、消费等活动提供投融资服务。新发展格局下,要加快多元化的金融服务体系,围绕现代流通对资金安全高效融通的需求,完善金融服务流通功能,为现代流通体系建设提供坚实保障。
(六)提高流通领域信用保障
社会信用是决定流通效率、交易成本等的重要因素。随着流通范围不断扩大、内容持续丰富、参与者与合作方的增加,加快信用体系建设、营造诚实守信的市场环境,逐渐成为提升流通效率的重要举措。交易双方或者多方之间直接获取信息的难度越来越大、成本越来越高,现代流通体系的安全高效运行越来越依赖于完善的社会信用体系。在新发展格局下,畅通国内大循环与国内国际双循环,必须夯实现代流通的社会信用基础,健全以信用为基础的新型监管机制,完善重要产品追溯系统,营造诚实守信的市场环境,厚植诚信为本的商业文化,提高流通领域的信用保障水平。
成都建设现代流通支点城市的基础条件日臻成熟
作为四川省省会、成渝地区双城经济圈极核城市之一、西部地区枢纽城市,成都市2022年实现GDP达2.08万亿元,常住人口2126.8万人,消费市场潜力巨大,腹地市场广阔,在畅通重要商品和资源要素产供储销等环节上具有明显比较优势。近年来,成都统筹推进现代流通体系软硬件建设,商贸、物流、交通等流通设施逐步完善,农产品、能源等重要商品和资源要素生产、集散、消费能力逐步提升。
(一)商贸流通市场体系日趋健全
成都市加快完善商贸流通基础设施,着力打造数字化、开放型现代商贸流通体系。商贸流通发展规模持续扩张、业态更加丰富、内外贸一体化不断加深。一是农产品流通市场体系日趋健全,目前已建成大型跨区域性农产品批发市场(一级批发市场3个)为龙头、中型农产品批零市场(二级批发市场27个)为骨干、终端零售市场和门店(12000余家)为基础,覆盖城乡、布局合理、设施完备、功能完善的三级农产品市场体系。① 二是新模式供给持续扩大。电子商务赋能传统商贸升级发展,创新“跨境电商”“农商”“农社”“直采直销”等新型流通模式;创新中欧班列“快速通关+车边直提”模式,减少进口货物报关、短驳、吊装作业环节,整体缩短通关时间,重要商品和资源流通效率明显提高。三是内外贸一体化程度不断加深,2022年,成都实现社会消费品零售总额9096.5亿元,在全国GDP十强城市中排名第6。获批的5个国家级服务出口基地,2022年跨境电商交易规模为914亿元、市场采购贸易出口货值315亿元、实现服务进出口总额154亿美元、出口国家(地区)达182个。
(二)重要商品集散功能日益增强
在农产品方面,成都拥有四川国际农产品交易中心(濛阳市场),是中国西部最大的全国性蔬菜集散交易物流中心、国家一级蔬菜批发市场和西南区域最大的果品一级批发市场,该交易中心蔬菜、果品合计年交易量800万吨,年交易额600亿元,辐射川渝、西南、西北、华北等区域,覆盖人口超2亿人,实现了“买全球、卖全国、保成都”的大流通格局。
(三)流通基础设施持续改善
一是立体综合交通网络持续织密,西至欧洲、北至蒙俄、东联日韩、南拓东盟的国际班列网络和陆海货运配送体系逐步建立,国际班列已联通境外100个城市、境内30个城市,形成内外联动、东西双向互济的“7+5”国际陆海联运走廊。建成“1环10射”铁路网络,铁路营运里程930公里,线网规模在全国排名第五。二是物流基础设施加快建设,入选国家空港型国家物流枢纽、陆港型物流枢纽建设名单,城际干线运输和末端城市配送有机衔接,初步形成“区域级物流园区(中心)+共同配送中心+城乡末端配送公共站点”三级城市配送网络节点体系。三是冷链基础设施逐步完善,入选国家骨干冷链物流基地建设名单,农产品仓储保鲜冷链仓现有各类冷库3800余个,已初步建立了立足西部、辐射全国、影响全球的冷链物流集散中心,基本形成了“全链整合、标准健全、绿色高效、安全可溯”的冷链物流体系。
围绕服务和融入“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成都应充分发挥本地资源禀赋和产业基础,巩固扩大在农产品、能源等相关商品产供储销中的比较优势,突出以市场为基础,以商贸为关键,以物流为支撑,以交通、金融、信用为保障,加强要素市场一体化建设,加快现代商贸流通体系和现代物流体系发展,强化交通运输、金融、信用保障,统筹发展有序高效的现代流通市场,构建内畅外联的现代流通网络。
(一)发展有序高效现代流通市场
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完善流通领域市场准入,实施市场准入负面清单管理,切实打破市场分割和地区封锁,积极探索构建跨区域的统一市场准入服务系统。深化现代流通市场化改革,强化国家、行业标准实施应用,推动流通领域基础设施、载运工具、集装设备、票证单据、作业规范等标准相互衔接和应用。构建统一开放的要素市场制度,探索开展要素市场负面清单、权利清单、责任清单管理,建立产权交易、土地出让等流通要素市场业务协同机制,提升监管制度化、规范化水平。
(二)建强现代商贸流通体系
加快建设高标准商品市场,推动商品批发市场专业化、零售化、品牌化发展,引导市场向“品牌建设+平台展销+仓储物流”的消费品展贸中心转型。壮大农产品、白酒、五金、木材、钢材等大宗商品交易业务,建设集交易、结算、信息服务于一体的大宗商品交易平台,增强专业市场商品集散功能。推动商贸流通业态创新升级,创新发展直播电商、种草电商、兴趣电商等,打造智能化、定制化、体验式的商业新业态新模式,大力发展数字新零售,鼓励引进品牌智能门店、无人服务门店等创新商业模式,增设电子橱窗、多语种人工智能购物伴侣等科技零售终端。促进内外贸流通一体化发展,加强与国际通行贸易规则对接,建立与国际接轨的商品和服务质量标准、交易流程标准,更好联通国内国际市场,促进企业拓展内外贸业务。
(三)加快发展现代物流体系
拓展物流新领域新模式,大力发展高铁快运,打造高铁货运服务品牌。推动智慧物流发展,建设电子信息、汽车制造、食品饮料、装备制造等综合供应链服务平台,支持传统流通、物流企业采购、销售服务的数字化、在线化,加快大宗商品电子商务平台等数字化供应链服务平台建设。积极发展绿色物流,推进物流园区低碳化建设,支持经营主体开展废旧汽车、飞机等产品逆向物流服务,建立线上线下融合的逆向物流服务平台和网络。提升国际物流服务能力,发展国际航空物流,提高国际班列运营组织质效,在海外重要节点城市布局运控中心、海外仓、集装箱提还箱点等,以“门到门”全链条服务吸引货源,增强境外班列境外服务能力。
(四)提升交通运输流通承载能力
完善综合交通立体网络,大力推动跨境通道建设,稳步拓展蓉欧中线“主通道”,培育北线、南线“辅通道”,打通成都—黄桶—钦州港铁海联运通道,加密成都经北部湾、粤港澳大湾区联通东盟的国际铁海联运班列和至越南、老挝的跨境铁路直达班列,畅通以成都为枢纽节点的西部陆海新通道主线路。加强骨干运输通道建设,提升铁路四向畅达能力,完善城乡融合交通网络,着力打通农村公路“最后一公里”。推进交通运输绿色化智能化,推动运输结构调整优化,推进大宗货物及集装箱中长距离运输“公转铁”“公转水”,鼓励开行大宗货物直达列车、集装箱班列、点到点货运列车等多频次多样化班列产品。
(五)拓展现代金融服务流通功能
完善流通金融服务体系,推动银行、证券公司、期货公司等机构创新流通金融服务产品。深化铁路运单和铁海联运“一单制”试点,积极开展单证融资创新,支持银行业金融机构依托供应链核心企业开展仓单质押贷款、应收账款质押贷款、票据贴现等供应链金融服务,鼓励出口信用保险创新产品与服务模式。拓展流通领域多元融资渠道,推动流通领域企业利用资本市场直接融资,稳妥开展基础设施领域不动产投资信托基金试点,积极引进各类股权投资企业,推动信用信息共享和在线银企融资对接。
加快完善重要产品追溯体系,行业协会建设产品追溯系统,提供产品溯源等服务,加大可追溯产品市场推广力度,扩大可追溯产品市场规模。建立健全流通信用监管体系,围绕流通领域行政许可、证明事项等环节,明确信用承诺标准规范和流程,加强信用承诺履行情况跟踪监督,着力构建“事前信用承诺、事中履约核查、事后联合惩戒”的全链式闭环管理模式,推动以信用报告代替无违法违规证明。
(编辑 宋斌斌)
* 彭星,成都市经济发展研究院枢纽经济首席研究员,经济师;高璐、贺容,成都市经济发展研究院,经济师;刘军伟,成都市经济发展研究院区域经济研究所所长,高级经济师。
①新华社.习近平主持召开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八次会议[N/OL].中国政府网网,2020.
②王建军.建设内畅外联现代流通网络支撑构建新发展格局[J].中国经贸导刊,2022,(05):14-16.
③郝玉柱等.双循环新发展格局下统筹推进现代流通体系建设观点综述[J].中国流通经济,2020,34(11):3-17.
①张振,陈思锦.推动现代流通体系建设
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J]. 中国经贸导刊,2022,(05):8-14.
①贺兴东.加快推进现代流通体系新型基础设施建设的思路与任务[J].中国发展观察,2022,(10):52-55+51.
①杨杰,夏勇,赵筱菊,杨历.创新思路增强保障超大城市主要农产品供应安全能力[J].宏观经济管理,2024,(03):75-81.
今年是中信改革发展研究基金会成立10周年。我作为参与基金会活动的成员,算起来也有7个年头了,而且有幸赶上了基金会发展势头好、各类研讨活动多、聚集各领域专家多的黄金时期。回眸匆匆而过的数年,自己参加了基金会的不少研讨、论坛、年会等活动并作专题发言,也为基金会的内参、《经济导刊》等写了不少篇文章,更重要的是向孔丹理事长及各方面专家们学会了怎样做智库、做怎样的智库。特别是基金会倡导的“研究真问题、真研究问题、拿出真见解”办智库的理念,让我受益匪浅。
一个新型智库的魅力和活力
中信基金会成立于2014年,我是在2016年因参与筹建中央企业智库联盟,与一起出任联盟副秘书长的基金会秘书长郭克彤先生相识后,经他引荐给孔丹理事长,2017年成为基金会资深研究员,后又被吸纳为咨询委员,开始经常参与基金会的相关研讨、年会、论坛、交流等活动,并与孔丹理事长及基金会的许多专家结下了深厚的友谊。那期间,恰好我所在单位中石油经研院被纳入首批国家高端智库建设试点单位,十分渴望多参与国内各类智库机构的活动,以便近距离学习借鉴优秀智库的好做法好经验。虽然孔丹理事长总爱开玩笑地跟我说“你们是正式的国家高端智库建设试点单位,我们还只是培育单位,需要向你们学习”。但是,在如何办好智库方面,中信基金会更值得我们学习。
根据我个人理解,中信基金会应当属于央企资助的社会智库,既不同于一般的央企智库,也不同于其他民间智库。基金会成立最初的功能定位就是为国家服务,起点很高,宗旨是“坚持实事求是,践行中国道路,发展中国学派”,主要在涉及党和国家事业发展的重大实践和理论问题上组织开展研究、提出真知灼见,充分发挥“研究问题的平台、正面发声的窗口、建言献策的渠道、对外交往的桥梁、凝聚健康力量的阵地”五项功能作用。尤其是基金会的开放式智库研究平台,聚集了国内各领域拔尖专家,让我们切实感受到了一个新型智库的魅力和活力。
因经常有机会参加中信基金会的活动,耳濡目染的都是国之大者,无形之中提升了自己的政治站位,拓展了认识和研究问题的视野。像我多次参加的有关国家能源资源安全保障、扩大对外开放、增强创新能力、深化国企改革等方面的内部专题讨论会,都是紧紧围绕党和国家工作大局,主动立题、超前研究、集思广益,并将整理形成的成果报告及时报送国家有关部门,有效地发挥了决策支撑作用。我在一些会上的专题发言,也有多篇被基金会内参刊用。
中信基金会是一个开放的智库平台,工作人员非常精干,日常运行主要靠兼职人员和退休老同志,他们那种为智库事业不辞辛苦、甘于奉献的精神,常常让人感动。基金会的运行主要以项目和课题为纽带、以各类研讨会和论坛为平台,广泛聚集国内一流专家学者以及有丰富决策经验的老同志,形成了一支跨学科、高水平、具有较强影响力的学术人才队伍和独特、高效的运行机制。基金会按文史哲,经济、科技和管理学,政治学,法学,社会学,新闻传播学,国际政治和战略学等研究领域成立学部,聘请了国内200多名专家学者为学部研究人员,100多位有丰富行业管理经验的专家型官员为咨询委员,也凝聚了国内200多名青年学术骨干。这种开放式平台模式对我后来从事智库建设和研究工作影响很大,我们按照“立足企业跳出企业、立足行业跳出行业”的思路,采取“小机构大网络”的方式,也搭建了开放式的智库平台,聚集了一大批有影响的专家学者,探索了一条从企业智库到国家高端智库的转型升级之路。
智库不同于一般性研究机构的关键是服务决策,包括为决策者、决策部门直接或间接提供决策咨询服务,这就需要建立起智库与决策者或决策机构之间的沟通联系渠道,中信基金会在这方面就拥有独特的优势,使大量研究成果和专家建言能够通过各种渠道报送上去,又进一步增强了基金会对专家学者的凝聚力和参与意识。根据孔丹理事长的要求,中信基金会的研究工作始终坚持问题导向,把各方面专家的长期研究积累与组织开展调研活动紧密结合起来,立足掌握最新情况与一手资料,有效保障了咨政建言的质量和研究问题的针对性。
一位优秀的领军人物
大凡优秀智库都需要有自己的灵魂人物。毫无疑问,孔丹理事长就是中信基金会的灵魂人物。他不仅发起创立了中信基金会,而且一直带领着基金会成长壮大。孔丹理事长政治站位高、宏观意识强、知识渊博、思路敏捷、开朗包容,心中满是家国情怀,对我们这些行业专家十分信任和尊重,凡是涉及能源方面的问题,基本都会安排我参加,或参会发言或审稿把关。他对国家能源资源安全保障问题高度重视,一直作为基金会的重点研究领域。他作为“中美知名人士论坛”的中方专家,多次把能源资源问题作为交流发言的重点内容。每次邀请他参加我牵头组织的有关能源安全和国企改革方面的智库课题研究和研讨活动,他只要时间允许,都会欣然答应,给予了我们大力支持和细心指导。
时光荏苒,十年弹指一挥间。感谢伟大的时代,给了我们参与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的机遇,并能够在像中信基金会这样优秀的高端智库平台上体现价值。衷心祝愿中信改革发展研究基金会未来越办越好,在推进中国特色新型智库建设征程上绽放出更加绚丽的光彩。
(编辑 季节)
2015年,我有幸与中信改革开放发展基金会(以下简称中信基金会)结缘。10年来,我有幸多次参加中信基金会的年会和各种研讨会,并参与基金会组织的调研,开阔了视野,拓展了思路,增加了知识,也结交了许多挚友,丰富了交流的机会。
参与中信基金会的活动,我更坚定了坚持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坚持改革开放的信念与决心。10年来,通过参加在中信集团做调查研究,我的获益颇多。
我搞了一辈子社会科学,最大的体会是毛主席所说的,“没有调查,没有发言权”。而要搞调查研究最难的是如何进场。以往我对于制造业企业特别是国企接触非常少。中信集团是以金融业为主的央企,同时集团内有制造业企业,包括中信重工机械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中信重工)与中信泰富特钢集团股份有限公司(简称中信特钢)。加入中信基金会后,我就动起去这两个企业调研的念头。我的这个想法,得到中信基金会领导的支持和帮助。
中信重工:市场化改革后的涅槃重生
2017年,我首先走进了中信重工。
中信重工原来是洛阳矿山机械厂(以下简称洛矿),是我国第一个五年计划时期156个重点建设项目之一。焦裕禄同志曾在该厂担任车间主任。洛阳市建设路上排列着的洛阳轴承厂、第一拖拉机厂和洛阳矿山机械厂,见证了共和国的社会主义工业化、改革开放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的光荣成就与艰难曲折。
过去,洛阳矿山机械厂曾为我国提供了第一批国产的矿山机械,有力地支持了新中国矿业的发展。改革开放以后,特别是在国际竞争中,与其他的国企一样,洛矿在技术、经营管理、人均劳动生产率,甚至观念上都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要求具有明显的差距,影响着企业的竞争力。这些原来计划经济下的“国老大”,变成了市场经济中的“老大难”。洛矿于1993年并入中信集团,更名为中信重型机械公司。但受体制和环境所制,中信重工曾陷入资不抵债地步,20世纪90年代后期被国家经贸委定为重点脱困企业。
面临企业的生死存亡,中信重工领导班子意识到,唯一的出路是改革。公司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改革用工制度,推行定编定员、下岗分流、减员7000余人,实现减员增效;实行全员聘用制,职工能进能出、干部能上能下、工资能升能降;实施债转股,减轻债务负担,改善资产结构,推进投资主体多元化;确定了“主业突出、主体精干、经营规模和效益领先,富有活力和创造力的现代化企业”的战略发展目标。2004年,中信重工实现扭亏为盈。2005年,在负债累累的情况下,中信重工先后投入39亿元进行生产能力改造,以建成世界上最大的18500吨自由锻造油压机为标志,使重型冶铸、重型锻造、重型热处理、重铸铁业、重型清理、重型铆焊、重型机加工在内的制造能力达到了全球先进的高端配置。
遵照党中央关于建设创新型国家的指示,中信重工把自主研发作为企业立足之本,从2005年起,每年将销售收入的5%—7%投入研发,建立了工程技术、产品技术、工艺技术三位一体的技术研发中心,打造了一支包括海外研发基地、多名外籍专家在内的高素质创新团队。在全企业员工中,技术人员由原来仅占十分之一上升到近三分之一,研发人员的比重已接近一线工人。同时,鼓励一线工人参与创新,实施“金蓝领工程”,在生产操作工人中设立“大工匠”制度,支持“大工匠”设立工作室,带领一线工人在工艺技术上攻关创新。一支由高层次技术研发人才、国际化营销服务人才和高技能生产工人构成的复合型创新人才队伍在中信重工形成,成为支撑中信重工向创新型企业转型的骨干力量。
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中信重工进一步推进由制造企业向高新技术企业转型;由主机供应商向成套服务商转型;由本土化企业向国际化企业转型,形成了年产千万吨级超深矿建井提升装备、特大选矿工艺技术设备、低温介质余热发电、变频控制传动设备、矿用特种机器人等30余项核心技术,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占到95%,成为国家级创新型企业。根据装备制造业的产业链中制造环节附加值最低、研发设计和市场服务两端附加值最高的情况,中信重工从单一制造向“研发设计、核心制造、变频传动、智能控制、产品全生命周期成套服务”的经营模式转变,在全球重机行业成为唯一一家具有全产业链产品制造能力的企业。
中信重工通过改革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运行机制:一是坚持党委集体决策制度;二是按照现代公司治理的章程规定行使决策程序;三是执行集团报批制度;四是坚持职工代表大会民主决策制度,把坚持党的领导、在企业内充分发扬民主和现代的企业治理方式有机结合起来,在“职责明确、责权对等、权利清晰、奖罚分明”的绩效考核评价体系基础上,把国有企业的政治优势与利益激励加以融合,激发了企业发展的内生动力。
作为大型骨干国有企业,从洛矿到中信重工,走过了60多年的奋斗历程,既经历了火红的社会主义工业化时期,也经历了改革开放过程中观念转型、体制转型、经营方式转型的阵痛期,如今正在创造和积累条件,努力把企业做强做优做大。对于国企的改革发展,中信重工有着深刻体会:
对国企来说,适应市场化的改革、建设现代企业的道路十分艰难,经历的痛苦刻骨铭心。但面对市场化、经济全球化的大趋势,面对核心技术被西方国家垄断的局面,要想不被时代所淘汰,只有坚决改革、自觉创新才能生存,才有条件做强做优做大,才谈得上承担起壮大国家综合实力、保障人民共同利益的使命,才能带领国企职工走上共同发展、共同富裕之路。
中信特钢:创新成就高质量发展
2023年,在中信基金会领导的支持下,我又走进中信特钢调研。
30年前,作为乡镇企业的江阴钢厂与中信集团旗下中信泰富集团合资,走上发展特殊钢的道路。而今,中信特钢已成为年产量三千万吨、全球特殊钢材产量最大、涵盖品种最全、产品类别最多、创造了多个特钢之最的精品特殊钢生产基地,为我国经济、科工、军工、航空航天、交通的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
中信特钢的前身是江阴县要塞人民公社农具厂。20世纪70年代,根据地方政府要求,江阴钢厂成立。1993年,江阴钢厂与中信泰富合资,建立兴澄钢铁有限公司,由中信泰富注资,建起新厂房和高炉,具备了炼铁、炼钢、精炼、轧材完整的产业链。根据我国钢铁业规模迅速扩张,低端产能过剩,特钢行业主要由发达国家垄断,高端特钢依赖进口的局面,和地处江阴的区位及运输条件,公司领导班子决定走以技术和质量取胜,发展耐高温、高速、高腐蚀特殊钢材的道路,提出用三个五年实现“普转优,优转特,特转精”,并再用三个五年发展成世界最具竞争力特钢企业的目标。由此,“兴澄钢铁”更名为“兴澄特钢”。
合资后,企业从德国引进一条炼钢、精炼、连铸、连轧四位一体,普特钢兼顾的生产线。因缺乏管理软件,董事会拟请美国特钢巨头铁姆肯共同管理,但铁姆肯不仅开出天价,而且要控股兴澄特钢。这激发起兴澄特钢人强烈的自力更生意识,决心自行对该生产线进行攻关,奋战数月,终于攻克了该生产线的工艺技术质量关,实现炼钢、精炼、连铸、连轧四位一体的生产流程一次成功。
攻关过程中,工程技术人员发现该套设备的60万吨产能中,20万吨是国内过剩的型钢,而在生产40万吨不同规格棒材时,因要更换使用180和300两种规格方坯而制约了产能。兴澄特钢再一次攻关,只采用300方坯,通过增减轧机满足所有规格的棒材生产,使该生产线产能从60万吨提高到100万吨,产品精度、质量大幅提高,成本降低30%-40%。过去人们认为连铸工艺不能生产轴承钢。兴澄特钢再次攻关,1998年生产出符合国家标准和用户需求的轴承钢。更重要的是,连续攻关使兴澄特钢人实现了思想大解放:不迷信洋人和进口设备,把企业的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从实际出发,为追求更高的质量与效益不断进行技术创新。
根据国际发展形势,兴澄特钢将高均匀化、高纯净度、易切屑、非调质钢作为开发方向,每年确定十个难题进行攻关,连续实现工艺创新,开发多个系列特殊钢种,轴承钢的质量和产量、高压锅炉合金管坯和高性能合金弹簧钢在技术和质量上都达到了国际先进水平。到2000年,兴澄13项主要技术经济指标名列全国特钢行业第一;锚链钢、高性能弹簧钢、高性能齿轮钢列入中国高新技术产品出口目录,填补了国内出口空白。
从1998年到2002年,兴澄钢铁靠过硬的产品质量实现了从优钢向特钢的转移,挤进了国际高端市场。高端轴承钢是最难冶炼的特种钢之一,过去长期被发达国家所垄断。兴澄特钢采用“真空脱气+连铸”工艺生产高端轴承用钢,其“连铸工艺”写入国家标准《高碳铬轴承钢》2002版,并为世界前八大轴承制造商提供轴承钢。现在,法国、德国的高铁轴承,中国进口的高铁轴承,使用的都是兴澄特钢的轴承钢。30年来,中信特钢始终坚持每年淘汰10%的低端低效产品,每年开发10%的高端高效产品,产品结构不断优化,也推动了我国制造业的转型升级和下游产业的发展。
从兴澄特钢到中信特钢,通过“夯实自身、并购重组、提高产业集中度”的内生+外延式发展策略,15年收购了9家关联企业的整体或部分股权,做到了“并购一家、成功一家”,其中最典型的是并购百年老厂冶钢集团。大冶铁厂是清末张之洞创办的汉冶萍煤铁厂矿的组成部分,被称为“中国钢铁工业的摇篮”。20世纪50 年代,毛主席两次视察该厂,指示要把这个厂办大办好。80年代,冶钢就因经营管理体制上的拖累陷入困境。90年代,冶钢进行了股份制改革,但未能改变经营意识和体制机制,导致优钢不优,特钢不特,效益下降,陷入严重的困境。2004年,国外著名特钢企业来冶钢对“人、机、料、法、环”五项打分,竟没有一项及格。同年,中信泰富收购了冶钢集团的钢铁板块,组建湖北新冶钢有限公司(简称冶钢)。兴澄特钢派出精干的新领导班子,成立市场部,首先抓市场变化趋势及本行业政策调整研究,制定销售策略,把原来的生产型企业转变为市场经营型企业;通过实行扁平化管理,理顺运行机制,调动全体员工积极性,企业运营成本大幅下降。2005年初,以为“神舟六号”提供用材为契机,冶钢上下重树为振兴民族工业争光的雄心,打响了重返特钢行业前列的第一仗。冶钢就此走上了“以技术换资源,以调整换增长”的新路,加快了产品结构的调整和优化,很快实现了扭亏为盈。
2008年5月,按照国家关于“特钢企业要向集团化、专业化发展”的要求,中信泰富决定成立中信泰富特钢集团,统一运营兴澄特钢、冶钢和当时被并购的石家庄特钢,立志建设世界最具竞争力的特殊钢企业。集团负责战略、投融资、国贸销售、研发、市场、产品战略、整体计划、市场定位、品牌方向、标准化、信息化、大宗原材料采购、重大人事的决策和管理权。子公司负责本企业的经营活动,进行独立核算。
集团化运作的体制机制更有利于贯彻“诚信、高效、创新、超越”的企业文化,也更有利于统筹集团的资源进行快速高效的新品开发、细致周到的售前售后服务,但也是一场从观念到体制机制的深刻变革。中信特钢集团依靠党组织的政治优势和组织优势开展强有力的政治思想工作,建立起集团的统筹协调体制,避免了同质化竞争,使整个集团步入“生产围着经营转,经营围着市场转”和“以销定产,以效定销”的经营模式,使中信特钢在金融危机后国内外市场形势严峻的情况下保持了持续的产销旺势,在领先中拉开了与国内同行的距离。
2017年5月,有60年历史、年产300万吨棒材线材的青岛特钢(简称青钢)因环保搬迁和经营不善陷入严重亏损,青岛市政府与中信集团签署资产划拨和重组合作协议,由中信特钢对青岛特钢行使经营管理权。重组之后,青钢大宗物资采购和销售纳入集团采购中心统一管理,贷款享受集团统一优惠利率,矿石享受集团统一价格,炼焦煤享受集团直采协议价,合金、电极纳入集团统一采购,大幅降低了成本。重组后按品种和区域重整销售队伍。调整和优化产品结构,对标兴澄特钢和冶钢,向管理要效率,深入开展降本增效攻关。三个月后,青钢就扭亏为盈,重新焕发青春。
天津钢管制造有限公司(简称“天管”)是国家“八五”重点项目,年产350万吨薄壁无缝钢管。2008年金融危机后,“天管”连年亏损,2019年资产重组后仍无起色。2021年,中信特钢对“天管”实施并购,派出管理团队进驻天管,着重抓了以下几个方面:调整组织机构,完善流程制度,加强风险防控,堵塞管理漏洞,系统提升管理水平;对管理、技术、操作优秀人才实施薪酬激励机制;对重点市场、客户、品种进行攻关,提升高端、高附加值产品的销量,全面提升质量控制水平;产销研联动,通过满足客户的个性化要求提升客户的满意度;推进集团统一采购、工序降本、工艺优化、仓储物流、设备维保等各环节降低成本;加强技术攻关和新产品开发,在超深井、特殊扣、深海等
“卡脖子”产品上持续突破;投入12.1亿元,推进光伏发电、余热利用、高耗能电机更换,大幅实现节能低碳;加强队伍建设,进行经营理念和企业文化的全员培训。通过上述措施,“天管”优势产品快速增加,客户满意度持续提高,2022年开始盈利,2023年职工待遇平均增长19%,缴税同比增加95%,极大提高了员工信心。
30年来,以兴澄特钢为起点,中信泰富特钢集团先后并购了冶钢、青岛特钢、华菱锡钢、格拉斯、天津钢管、南京钢铁等企业,整合了铜陵新亚星焦化有限公司、扬州泰富特种材料有限公司,在特钢领域获得授权专利2000余项,参与形成的国际、国家和行业标准近200个。获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一项、一等奖一项、二等奖一项;获中国工业大奖、全国质量奖、中国专利优秀奖、国家技术创新示范企业、国家级高新技术企业、国家知识产权示范企业等多项荣誉;突破“卡脖子”品种及技术14项,荣获多项国际大奖,特别通过科技创新打破了西方垄断,填补了我国特殊钢的多项空白,每年实现几百万吨特钢的进口替代,出口200万吨特钢,大大降低了特钢的价格。中信特钢已经从引进、仿制性研发向原创性研发转变,轴承钢、桥梁缆索钢等产品性能远超过发达国家,处于世界领跑地位,R6级极限性能系泊链钢填补了世界空白。这些成果,有力地支持和保障了我国的经济建设、人民生活、航空航天、国防和科学事业。
2020年9月,中国钢铁工业协会党委书记、执行会长何文波在视察中信特钢之后指出,“中信泰富特钢的经验,主要是长期专注于高质量发展和可持续发展,关键在长期坚持,没有几个企业能做到”。
调查结束后,我就有撰写关于中信重工和中信泰富特钢的调研报告的愿望,要记录下这两个制造业国企几十年来的跌宕起伏、全体干部职工的奋斗历程,和坚持改革开放所结出的丰硕成果。我看到的是,国企要适应市场化的改革、建设现代企业同样十分艰难,并没有天然的发展优势或激烈市场竞争中的“免死牌”。他们也在市场化改革和激烈的竞争中面对困难,经历的痛苦刻骨铭心。与其他企业不同的是,这些上市的央企,每年必须拿出利润的8%进行分红,因为他们的股份中很大部分是国家的养老基金。这是一份沉甸甸的社会责任。国企具有政治优势和文化优势:有健全的党组织,依靠党组织的政治优势,和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独立自主、艰苦奋斗的精神。当国门打开和进入市场竞争时,他们经历过煎熬。当深刻地理解只有适应市场经济才能生存,他们就能创造出极致的追求效率的经营模式;当体会到只有打破欧美公司对装备制造业的垄断,才能在经济上不受西方国家的压制与盘剥、在政治上不受制于霸权主义的欺凌,就会以壮士断腕的决心进行改革,以极高的自觉进行技术创新。当然,不只是中信重工和中信特钢这两家企业是这样,他们是新时代中国民族企业的优秀代表。滚滚的发展洪流中,大浪淘沙,淘汰了一批批不适应时代的企业,同样也锤炼出“中国制造”产业链中的每个环节,成就了英雄辈出的企业家和产业工人。
衷心感谢中信基金会为我创造的这种机会!向中国制造的奋斗者致敬!
(编辑 季节)
2014年8月,中信发展改革研究基金会正式成立,基金会成立后立即组建了中信改革发展研究院。我有幸参与了一些会议,在基金会指导的学术刊物《经济导刊》上发表了有关文章,尤其在基金会主办的“中国道路丛书”中组织出版了年度系列智库报告。在我的理解中,中信基金会成立以来要做的重要工作莫过于贯彻“坚持实事求是,践行中国道路,发展中国学派”宗旨,而要理解这个宗旨,必须理解中国崛起推动的世界历史大转型,理解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具有的普遍意义。
识别中国思想文化潮流的历史坐标
2008年是世界历史的激荡之年。美国雷曼兄弟公司的倒闭引发全球资本主义金融危机,而中国举办奥运会被看作是中国崛起的标志。在中美战略合作的大背景下,中国政府在经济上支持美国,不仅大量购买美国国债,同时大量向美国出口物资产品,帮助抑制了美国的通胀,使美国渡过这场危机。而全球经济的增长,更主要的是推动中国经济的赶超和加速发展,尤其推动中国产业体系升级,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转化。然而,当美国意识到中国崛起已经具有了挑战美国世界帝国霸权的实力,美国的对华政策即开始进入调整期:究竟是深化“接触”战略,还是转向“遏制”战略;是在美国主导的世界帝国中给中国赋予“利益攸关者”(stake-holder)的地位,甚至采取“中美共治”,建构“中美国”,还是基于意识形态的“新冷战”乃至“文明冲突”的思路;重建西方民主联盟体系,不仅用来对冲或“平衡”中国的崛起,而且将进一步采取“脱钩断链”的制裁措施,将中国排除在美国主导的世界体系之外,从根本上抑制中国崛起的可能性,成为美国面临的重大选择。
面对美国对华战略的争论和战略调整,中国在如何回应美国战略调整的问题上,也陷入前所未有的激烈争论。这不是简单的如何开展对美外交关系的技术性争论,而是在深层、长远的发展道路上产生的争论。而在中美关系已经从力量对比关系的量变发展到战略对手质变的关键阶段,“韬光养晦”式的战略模糊已经不可能再持续,而必须将这种较量用清晰的战略关系展现出来。若积极回应美国设计的“中美共治”道路,意味着中国必须接受“历史终结”理论,不仅要在经济秩序上融入美国主导的世界经济体系,而且在政治秩序上也要融入美国主导的世界“民主”秩序,在政治体制方面接受美国的安排,成为美国建构世界帝国的“远东之锚”。反之,中国若希望走自己的现代化道路,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甚而主张建立更加公正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那就必然要面对美国对华“遏制”战略乃至由此发起的“新冷战”。
更重要的是,2008年到2012年,正是中国最高政治领导层即将换届的关键时期,政治敏感时期,学术思想的交锋极为活跃,各种论坛和学术会议纷纷提出自己的学术思想或主张,试图对新领导层的思想路线产生影响。可以说这个时期中国思想舆论界的争论,反映了中国社会各阶层的思想动态。无论是关于改革开放“前三十年”与“后三十年”之间的争论,还是“北京共识”与“华盛顿共识”的争论,无论是在国际领域中国是否结盟的争论,还是围绕“历史终结”和“文明冲突”的争论,无论是大陆政治儒家和海外新儒家的争论,还是形而上学的“情本体”与“仁本体”的争论,甚至儒家思想中“和谐”与“斗争”的争论,都是以自身的学科和学理路径来回应上述思想争论。
从这个角度看,改革开放以来,中国思想学术的发展慢慢汇聚成三个基本潮流。其一就是“新自由派”或“自由右派”,主张在“历史终结”论的全球化背景下,以美欧体制为范本,推动中国穿越所谓的“历史三峡”,这种理论主张不仅获得了全球金融资本力量的加持,而且获得中国新兴的商业阶层和中产阶层的支持,而且与主张改革开放的政治力量结合在一起,一时间成为经济政治社会影响力最大的主流理论。其二就是“新左派”或“自由左派”,这种理论的总基调就是依据人民群众的力量来推动中国崛起,并联合全球南方力量来反对美国主导的世界帝国的霸权体系,建立世界政治经济新秩序。由于“新左派”致力于“批判的武器”,在学术思想领域具有较大影响力和创造力,但在经济社会领域缺乏影响力,尤其精英学术界与草根社会之间缺乏互动的机制,与自由派获得新兴商业阶层和中产阶层的支持形成鲜明对比。尽管如此,新左派在政治上获得社会主义的中国特色派的支持。其三就是保守主义思想的兴起,不仅对自由派所依赖的西方现代性理论进行颠覆式的哲学批判,更重要的是直接助力中国传统思想,尤其儒家思想的复兴,其总基调就是将中国经济崛起转化为中国传统文明的复兴。
事实上,从五四运动以来,这三种思想就与中国的发展道路以及对全球秩序的理解想象紧密结合在一起。在这三种思想中,保守主义虽然在理论上对自由左派和自由右派都构成批判,但在传统迈向现代的历史大趋势下,保守主义思考的不仅是对现代性的批判,而是如何转化为构成现代性方案的有力要素。五四运动以来,保守主义传统首先对传统思想的右翼阐释,尤其将儒家思想阐释为一种私人生活的心性儒家,不仅支撑公共领域的自由民主政治,而且支持资本主义经济增长,形成儒家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的论述。在这种背景下,对传统思想文化的左翼阐释主要集中在法家和墨家思想,从而形成现代中国儒法、儒墨之间的长期论争。改革开放之后,对儒家的理解不仅开辟出政治儒家的阐释道路,而且复兴汉代经学,将儒家思想从海外新儒家的心性伦理学转向政治哲学和政治学。而面对中国未来发展道路抉择的关键时期,新左派所强调的中国政治主体性与政治儒学所强调的文化自主性结盟,形成了政治与文化的相互支撑,共同抵制摧毁中国政治主体性和文化主体性的基督教思想传统中的“历史终结论”。一旦自由左派和政治儒学确立了政治主体和文化主体之“体”,那么自由右派所主张的市场经济、法治秩序和民主政治就会作为“用”被吸收到其思想主张中,这就构成了“通三统”这个新的中国文化思想的主流。这不仅构成了2012年中共十八大开辟新时代的文化思想背景,也构成了中美关系在“关键十年”(2008-2017年)从合作走向竞争的文化思想背景。可以说,这个时代中国的各种思想文化主张在这个政治大坐标下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基于中国道路的中国学派
2008年9月,我结束了在香港的工作回到北大法学院,并在2010年成立了北京大学法治研究中心。一方面研究中国崛起所推动建构的国内和国际的政治新秩序;另一方面投入到通识教育中,思考支撑这一政治新秩序的文化新秩序,我将这一新秩序统称为“法秩序”(nomos)。因此,法治研究中心的“法治”的英文名字并不是主流法学家所主张的the
rule of law,而是用古典传统中的nomos这个概念。我们在很小的范围内展开研究。对于国内秩序的研究集中在政党与国家的关系上,尤其研究中国共产党在中国宪制秩序和法治秩序的地位和作用,对于国际秩序的研究集中在帝国和国际法问题上,我们推出了“帝国与国际法译丛”。
作为这两项工作的辅助,我们带着一个学生团队系统跟踪中国发展变化的动态和全球发展变化的动态。就中国发展变化的动态,我们持续创办了两份内部动态月刊,一个是《中国发展动态》,每个月都跟踪党和国家的发展战略和各领域的方针政策(早期我们还编辑了《中国法治动态》和《港澳动态》),另一个是《中国思想动态》,追踪中国知识界在公共学术期刊上关于中国发展战略和思想文化发展的论述和主张。我们每个月都召开一次动态例会,分析每个月中国发展战略和公共政策、公共学术界的讨论,然后确定所要撰写的动态内容。如果有一些重要的主题,我们就会撰写专门的研究报告。用两个概念来概括这两份动态的作用,就是尝试搞明白“中国怎么做”和“中国怎么想”。这些看起来简单的资料整理,恰恰奠定了我们思考中国问题的坚实基础。
正是在面对这些真实的、发生在现实层面的公共政策,我们真正感受到国家崛起的速度和力度,并深刻感受到中国在经济社会各个领域的“发展实践”,已经远远走在了中国思想知识界话语“表达”的前面。比如在中央提出“一带一路”倡议之前,我们注意到中国政府与欧洲国家签署了一系列联通欧亚大陆铁路运输的协议,感受到内陆城市重庆的崛起。比如我们注意到残害中国船员的缅甸犯罪分子被引渡到中国审判执行死刑,这个案例所展现的不仅是对刑法学所讲的国家主权暴力的理解,也折射出中国与东南亚的关系,由此理解今天处理缅甸“电信诈骗”的手法。我们还注意到围绕城市化的争论,究竟是走大城市化的道路还是推动县域城镇的发展,也关注到西方对中国的“国家资本主义”指责,并专门撰写了研究报告。总之,正是面对中国现实生活的飞速变化,我们意识到现有的理论、知识和概念往往无法有效解释中国政治经济的发展状况,如何运用新的理论和概念来表述中国的现实,理应成为中国学术思想界关注和思考的问题。
中国发展已深深嵌入到全球发展之中,理解中国发展还必须关注全球的发展变化。为此,我们紧密跟踪欧美重要战略性刊物关于全球问题的讨论,翻译编辑了《全球战略动态》(月刊),并因此创办了“法意”公众号,组织团队翻译欧美公共知识界关于全球战略动态的思考,不仅有全球秩序问题、中美关系问题,而且有关于资本主义以及文明问题的各种思想讨论。在每月动态跟踪的基础上,我们不仅撰写年度报告,而且挑选一些具有前瞻性的战略问题进行专门研究。这些都是一个智库要做的基本功课。然而,我们始终将自己定位为学术研究机构,既不关心如何去“上折子”,也远离当时各种媒体炒作,集中力量开展学术研究和理论探讨,培养学生如何思考中国问题,如何收集资料,如何撰写研究报告。
正是在这个背景下,当孔丹先生组织成立中信改革发展研究基金会时,我们很自然走到了一起,因为“探寻中国道路,建构中国学派”是我们共同的理念。孔丹先生年轻的时候曾在陕北插队,所以我一开口说话,他就听出陕北的土味。后来,他参与到推动中国改革开放的高层决策。而真正让他大显身手的是带领中信集团利用香港的平台在国际商业领域纵横捭阖,将中信集团打造为立足国内、面向世界的大型国际化央企。
利用港澳“一国两制”的优势,推动国企走向世界,成长为国际化的新型现代企业,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央高层的重要战略举措。中国刚刚对外开放时,熟悉市场经济规律、具有国际视野的企业家少之又少,中央一边让荣毅仁、王光英这样老一辈民族企业家重新披挂上阵,一边着手培养新型的国际化企业家,其中有不少都属于“红二代”。他们充分利用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高速增长的机会,成功地推动大批中国央企成长为全球性的国际化企业。然而,就在中美关系进入实质性变革的关键时期,他们中间也开始出现思想分化。有些人主张将国有企业私有化,进而推动中国政治体制改革的民主化,走“改旗易帜的邪路”,希望运用所掌握的政经资源,利用私有化和民主化的机会将国有企业“化公为私”,摇身一变为类似苏联解体之后的财团寡头。有些人则坚定不移主张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做大做强国有企业,夯实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基础。当他们退休时,就意味着他们要随时准备退出一手经营发展起来的巨型央企,过普通人的退休生活。这两种抉择无疑是一场严肃的政治斗争。孔丹先生始终将自己看作是共产党人,清醒地认识到是党的培养和安排他才有机会执掌如此大型的企业,而不是他个人的才能靠创业做出这么大的企业。因此,他从来没有生出“化公为私”的贪念。他在退休后出版的回忆录中,深情回忆了自己成长经历中党和国家对他的培养,而回忆录取名为《难得本色任天然》,就是强调自己作为共产党人“本色”,随时接受党组织安排的任何工作。
正是基于自己人生经历的感悟,尤其在这个关键抉择时期所切身经历关于中国发展道路的争论,使孔丹先生意识到要解决这个道路抉择和个人抉择的根本问题,必须要在学理上将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讲清楚,讲清楚我们为什么不能走前苏联的传统计划经济道路,也不能学苏联向美国转轨的自由化道路,而必须走中国自己的现代化道路,也就是我们当今倡导的中国式现代化道路。因此,孔丹先生始终强调我们不是“左派”,也不能成为单纯的“左派”,而要坚持实事求是,探寻中国独特的现代化道路。他甚至生动地把我们定义为“实事求是派”或“中国道路派”。因此,从基金会和研究院成立起,孔丹先生就将基于中国立场的学术研究作为重点。他一直强调没有扎实的、前瞻性的学术研究,为“上折子”而撰写的智库报告有可能会误导决策。为此,孔丹先生亲自筹划组织编辑学术丛书,并将丛书确定为“中国道路丛书”。在这套丛书的组织中,我提出将我们团队撰写年度报告出版,立刻获得了孔丹先生的支持。那个时候,我们撰写的各种年度报告差不多有20多册,包括“中国发展动态”“中国思想动态”“中国法治动态”“全球战略动态”等。
从商业的角度看,出版这些动态报告必然是赔钱的。一方面我们的动态报告是在每月动态的基础上,每年撰写一个五六万字的总报告,而动态基本上是对各种政策的资料梳理。每一本书就类似“年鉴”这样备用的工具书。另一方面,我们大约在2016年才开始讨论出版,出版的都是好多年前的报告,相当于整理出版历史资料,而且还不是一两本,而是很多本。尽管面对出版的商业市场压力,孔总还是非常支持,认为这项基础性资料整理生动地记录了中国道路的踪迹,为中国学派的研究提供基础性素材。季红老师专门组建了一个编辑团队启动了这个出版项目,并在“中国道路丛书”中专门开辟了“智库报告”这样一个类别。这个时候,《中国思想动态》所记录的各种争论显然已不适合出版。最后,我们把精力放在十八大以来的中国发展动态上,几年来,季红老师和我们共同努力,编辑出版了《新时代:中国道路的延伸与使命(2012)》、《新开局:中国制度的变革与巩固(2013)》、《新常态:全面深化改革的战略布局(2014)》、《新模式:走向共享共治的多元治理(2015)》、《新征程:迈向现代化的国家治理(2016)》和《新动能:再造国家治理能力(2017)》。这六本报告生动地记录了从十八大到十九大,中国是如何一步一个脚印地向前推进国家发展战略,只要浏览国家发展战略的走向就会明白,中国已不可避免地按照自己的发展轨道向前发展,由此中美两个国家按照自己的轨道运行时候必然会从合作转向竞争。这不是由个人意志或情感好恶决定的,而是由事物发展的内在法则决定的。
我的专业领域并不是哲学思想史,也不是做专门国际问题研究。在十九大召开之后,我撰写的《哲学与历史:从十九大报告解读“习近平时代”》和特朗普对华发起贸易战时就撰写的《中美“关键十年”:新罗马帝国与新的伟大斗争》等评论文章,之所以引发国内外的广泛关注,归功于长期关注中国发展动态、中国思想动态和全球发展动态,这些日常跟踪所获得的现实感和历史感,有助于我们摆脱一些既定概念和理论束缚,从历史发展的现实趋势看待发展进程,从而获得一个相对准确的把握和判断。
由于出版资金的压力,我们不得不压缩出版项目,将2012-2017年的法治动态压缩为《全面依法治国新战略》一本书出版,并将十九大以来几年中国发展动态压缩为一本出版《大变局:从“中国之制”到“中国之治”》。直到2021年,我们才将本年度的中国发展动态进行理论加工,出版了《百年新路:新时代中国治理的行动路线》。至此,我们的中国发展动态差不多可以每年出版一本。
我们在组织出版动态项目时期,香港正处于“占中”运动以来的不稳定状态,为了让内地人更深入理解香港问题,我申请了中信基金会的项目支持,专门组织团队协助刘兆佳先生翻译并编辑了三卷本的文集《香港人的政治心态》《香港社会的民主与管治》《香港社会的政制改革》,放在“中国道路丛书”中出版。由于孔丹先生曾经长期在香港工作,格外关心香港问题,对我的这个计划特别上心,几次邀请刘兆佳先生和邵善波先生等到北京讨论香港问题。无论是动态项目编辑出版,还是刘兆佳先生著作的出版,季红社长都倾注了大量心血,很多稿件都是她反复斟酌修订,包括书名也都是她亲自策划敲定,由于长期加班加点看稿子,她的眼睛受到很大影响。但即使在医院做手术治疗期间,她还多次给我打电话,讨论书稿的修改和出版事宜。
中国道路:革命与全球化的接力
正是在孔丹先生和季红女士的支持下,我们的合作除了动态项目的出版,还增加了组织翻译。我们以“法意”公共号的名义组织了一个翻译团队,与中信出版社合作翻译一些重要著作,包括《美国陷阱》《隐秘战争》《芯片陷阱》《中国式创新》和《资本与意识形态》(漫画版)等。值得一提的是翻译《美国陷阱》一书。
在中美贸易战刚刚打响的时候,美国授意加拿大扣押孟晚舟女士。我们非常关注相关的动态和进展。因此我撰写了关于美国“长臂管辖”的相关文章并将其与美国的世界帝国建构联系在一起,而当时国内法学界几乎还没有人关注这个问题。期间我注意到一个信息,就是法国企业家皮耶鲁齐也遭遇了类似孟晚舟的境况,他专门写了一本自己亲历的书来揭露美国如何利用长臂管辖吞并法国企业。我立刻组织“法意”团队孔元博士等人把书翻译出来,在“法意”公众号上率先刊登,引起广泛转发。这时,中信出版社已经购买了这本书的版权,看到“法意”推送的译文后,就直接采用了“法意”团队的译稿,推出了《美国陷阱》的中译本。这本书影响巨大,让大家清晰地意识到全球商业领域不仅仅有商业陷阱,更重要的是存在将商业、法律、情报和军事交织在一起编织的“美国陷阱”。这本书让中国人认识到“孟晚舟事件”不仅是她个人的遭遇或华为一个企业的遭遇,而是所有中国企业面临的遭遇,也是整个国家面临的遭遇,由此孟晚舟事件也就上升为中美博弈中国家必须出面解决的政治问题。皮耶鲁齐在来中国的访问中就直言不讳指出,他之所以经历这样的遭遇并导致公司被美国吞并,是因为法国政府未能出手解救。其实,不是法国政府不愿意出手解救,而是法国政府没有意志和能力对抗“美国陷阱”。
经历孟晚舟事件之后,中国人开始从全球商业经济的逻辑深入到商业底层的政治军事逻辑,普遍意识到中国企业走向全球绝不能处于“裸奔”状态,而必须依赖法律的乃至政治军事的保护。这就意味着中国企业国际化在推动中国经济崛起的同时,必须伴随着推动中国在政治、法律和军事上的崛起,中国的涉外法治和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也将孕育而生。在这种背景下,大家才理解民族企业家为什么爱国,他们的利益和国家利益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同样理解为什么在是否支持华为产品问题上,尤其在华为手机和苹果手机的比较中,网上一些人会吵得失去理智。因此,在网上围绕爱国的争论基本上是围绕中美关系的争论同频共振,而对世界上任何事件的争论也是以美国为坐标划分派别,而这个认知倾向又与普通人的利益直接相关。新冠病毒疫情后的全球经济不景气,唯有美国和中国经济保持增长,美国靠的是技术创新和全球霸权,而中国靠的就是中国制造业在产业链中不断攀升的底气,尤其这两年“新三样”在全球销售的上升推动了中国经济增长,每个人的生活其实都在分享着经济增长的红利。
中美贸易战让人们看到列国竞争的政治经济逻辑依然存在,殖民主义、帝国主义依然存在,只不过是以产业链、全球货币和长臂管辖的形式展现出来,民族资产阶级、买办阶级、小资产阶级的软弱性……等等已经被人们遗忘的学术概念,又具有了鲜活的现实内涵,以至于社会主义、共同富裕、革命话语、斗争话语乃至全球性的农村包围城市等话题,又具有真实的现实性。启蒙失去指向,革命无法告别。这意味着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崛起乃是二十世纪的继续,是完成二十世纪未竟的革命事业。革命与全球化并不矛盾,而会成为相互促进的接替力量。全球化无疑会引发革命,革命就是在追问“谁的全球化”,资本经济的全球化还是人民大众的全球化,西方的全球化还是中国的全球化,每一次对全球化的追问,都会为更深层、更合理的全球化奠定基础。因此,中国崛起不过是“万里长征走完的第一步”。
中国道路是在没有人走的路上开辟出的新路,中国学派无疑要追踪阐释中国道路,尤其阐明其中普遍的道理和学理,这些道理和学理不仅是中国的,也是世界的。
(编辑 季节)
受周期性、结构性、趋势性问题叠加,以及疫情期间积累的短期矛盾爆发的影响,当前中国经济整体仍处于周期调整的筑底阶段。今年以来,我国经济稳步修复,但仍存在宏观和微观体感差异较大、有效需求不足、社会预期相对偏弱等问题。7月末中央政治局会议指出“当前外部环境变化带来的不利影响增多,国内有效需求不足,经济运行出现分化,重点领域风险隐患仍然较多,新旧动能转换存在阵痛”。综合来看,今年“保五”仍有一定压力,地方债务风险化解、房地产风险仍然是决定经济修复的核心因素。
当前地方债务化解过程中出现的新问题及建议
当前“一揽子化债”以“控增化存”为主线持续推进,央地政府积极采取多项措施并取得了一定成效,地方债务流动性风险得到阶段性缓释。然而,化债过程中也出现了一些新问题,应从优化债务结构、优化存量政策、落实各项措施入手推进债务化解。
关注化债过程中出现的收缩效应等问题
第一,化债收缩效应逐步显现,重点区域经济增长压力抬升。伴随“一揽子化债”持续推进,地方广义债务增速下滑,债务风险得到阶段性缓释。但化债推进过程中也出现了一定的经济收缩效应,地方新增融资受限、投资审批趋严,基建投资资金压力较大,尤其是重点区域面临较大的增长及投资压力。2024年上半年重点省份GDP增速、固定资产投资增速均值低于非重点省份,回落幅度亦高于非重点省份;值得注意的是,通过调研发现,前几年托底土地市场的部分城投公司被要求加快开发、发挥投资促进作用,这在当前房地产市场仍低迷的环境下也加大了城投公司的压力。
第二,借新还旧依赖加深,地方债务付息压力突出,呈现“利息本金化”现象。从地方债看,传统基建项目趋于饱和,专项债越来越被用于没有多少收益的一般项目,叠加财政承压,其债务滚续愈加依赖再融资,此外特殊再融资债的大规模发行也将增加未来付息压力;监管趋严、融资受限环境下,地方债务的借新还旧比例持续高位抬升。据中诚信国际研究院测算,2024年包括地方债、城投有息债务等在内的地方债务付息规模或将超4万亿元,占地方广义财政收入的比重或超过20%,其中重点省份的付息压力更为突出。而当前化债政策只允许城投债券本金借新还旧、不包含利息,部分地区出现了高成本融资以偿付利息的“利息本金化”现象。
第三,“债务-资产”转化整体受限、效率偏低。举借债务需能够形成有相应收益的资产,才是好的加杠杆行为;但目前专项债项目、城投企业乃至全部地方国企的收益水平均偏低且持续下降。2023年,约八成专项债项目的本息覆盖倍数不足2倍,城投资产收益率整体较低且逐年下降,2023年中位数已不足1%。
第四,城投转型加速但基本面未实质改善,风险仍在释放。2024年上半年,城投非标违约、商票逾期等信用事件持续发生,非标违约数量高于2023年同期,鲁、豫、贵、云等地依然为信用事件重灾区。
化债并非把债务归零,而是保持债务的可持续滚动
第一,优化政府债务结构,进一步加大“央进”力度。一方面,要优化央地债务结构,中央政府仍有加杠杆空间,建议提高对赤字率小幅上升的容忍度,年内可调整预算增加赤字规模,并向中央适度倾斜;同时,中央参与化债仍具可行性,可对存量地方债务进行分类甄别,并在此基础上推动债务腾挪,对于纯粹提供公共产品产生的债务,由中央政府承担,将解决债务问题的宏观成本最小化。另一方面,优化一般债与专项债结构,提高一般债占比。地方债存量中专项债占比超60%,地方债新增债务限额中专项债占比超80%,而其对应的政府性基金收入占广义财政收入的比重仅40%;同时,部分财政平衡率较低省份专项债额度较高但未完全使用,一般债额度却较低,无法完全弥补收支缺口。
第二,适当调整优化化债政策。一是建议适当放宽利息偿还政策。目前的化债政策对于重点省份的存量债务滚动基本只限于本金接续,利息偿还仍依靠城投自身。2024年城投有息债务付息规模接近3万亿元,仅城投债付息规模约6000亿元,但城投企业自身造血能力较低,付息压力较大。建议有条件地放宽利息偿还政策。二是建议动态优化“名单制”管理,融资约束政策从以省为单位调整至以地市级为单位。目前的融资约束主要针对12个化债重点省份全境,容易“误伤”辖区内资质较好的区域。可适当放开对重点省份中经济财政水平较好、债务压力较小地市的融资限制,同时优化进入及退出约束名单的动态机制。三是建议化债政策相对透明化,稳定市场预期及信心。“一揽子化债”实施以来出台的化债政策基本未公开,市场上对此有较多猜测,相关主体难以对政策有充分理解。建议尽量将公共政策透明化、公开化,以稳定市场预期、发挥政策引导作用。四是加强全口径地方债务管理。加快推动地方债、城投债务、地方国企债务等合并监管,如山东省、浙江宁波等地已实施“多债统管”,并以此为基础健全信息披露、风险预警、跨部门协调监管等制度,加强透明监管,避免隐债新增问题。
第三,充分调动各类资金资源,用好用足现有化债政策。一是继续发行特殊再融资债及特殊新增专项债,并结合实际债务压力及各地化债性价比,优化额度分配,更好发挥资金效益。二是在稳增长的前提下继续推进金融化债,以政策性、全国性大型银行为主力稳妥推进,并加大央行SPV支持力度,适当放松审批条件、抵押品标准等。三是继续用好地方国资化债,推动国有资本持续向“三个领域”集中,提高国企资产收益率与利润上缴比例、发挥股权财政作用,并加大REITs盘活存量资产力度。四是继续探索应急周转金机制,行政层级可由省级逐步向地市、区县级扩展,成立更多地市、区县级小基金。五是继续推进城投企业转型,注入或挖掘优质资产、做大现金流,或整合平台、提升评级后吸收新融资用于化债。
此外,地方债务的风险化解不能只依赖短期措施,还需要在中长期发展中加以解决,构建地方债务长效机制。要处理好短期目标与长期发展的关系,短期继续推进“一揽子化债”,以时间换空间、缓释流动性风险,中长期需深化体制改革与加快推进新旧动能转换,提高财政可持续性,从根源上解决地方债务问题。在此过程中,需注重中央和地方、政府和市场的边界问题,不断深化央地事权和支出责任改革、深化财税体制改革,增强地方自主财力,同时理清政府与市场的边界,将有效市场与有为政府有机结合,做好项目与融资的匹配。另外,无论短期化债还是长期发展,不仅要掌握债务体量,还需摸清摸透资产,应建立完善政府资产负债表,这是做加法提升增量盘活存量的基础。
房地产负向循环尚未完全打破,后续怎么办
“5·17新政”后房地产市场出现积极变化,特别是北上广深一线城市市场活跃度好转,但受限于房价下跌趋势未扭转,政策落地效果有限。整体来看,房地产“价格下降-信心不足-销售低迷-资金受限-投资下滑”的负向循环尚未完全打破,行业仍处于底部调整阶段。
四大因素影响下需求低迷是行业下行的主要原因
相较长期存在的供需结构性矛盾,需求疲弱、预期低迷是造成此轮房地产超调的主要原因。需求端的疲弱主要与四个因素有关:其一,人口结构变化以及城镇化速度放缓。20-49岁人口作为主力置业人群,规模及占总人口比例自2013年以来波动下行,2020年占比不足50%,同时,2016年以来,城镇化率增速下降,2022年,城镇人口数量增速大幅下降至0.71%,主力置业人群减少和城镇化速度放缓都可能导致房地产长期需求萎缩。
其二,烂尾、房价下行等冲击居民购房信心,包括“持房换房”在内的改善型需求多在徘徊犹豫。“烂尾楼”事件、“停贷”风波叠加“保交楼”下交房质量参差不齐等,严重冲击购房者信心,同时在“买涨不买跌”惯性下,房价下跌进一步抑制购房需求释放,市场观望情绪浓厚。
其三,从社会学角度看,年轻人购房观念在发生快速改变。根据DT商业观察和DT研究院发布的《2024年轻人购房意愿调查报告》,超过3成的年轻人认为房子不是必需品,一线城市这一比例超过40%,年轻人因不想背负房贷、降低生活品质或房价超出承受范围而选择不买房。
其四,居民杠杆率高企、收入增速放缓,预期偏弱下购房意愿不足。2023年我国居民杠杆率达到64%,在全球主要经济体中仅低于韩国与美国,同时,可支配收入增速放缓,居民对收入和就业的预期仍偏弱,购房能力和意愿受限。
完全放开限制性政策与推进以人为本的城镇化相结合
居民购房能力和意愿的提升,需要依靠经济增长带动就业与收入增长解决;购房潜力的释放则可通过放开限制性政策与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解决。一是持续推进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建设,通过户籍制度改革、“租售同权”改革等稳住长期需求大盘。目前以户籍人口衡量的城镇化率还有很大提升空间,建议进一步深化户籍制度改革,加强教育、医疗、养老、住房等领域投入,推动未落户常住人口均等享有基本公共服务,进而持续释放内需潜力。
二是完全放开需求端限制性政策,尤其是一线核心城市。北京“6.26新政”后,二手房成交明显好转,改善型新房销售也有所回温。后续建议全面取消限购限贷、降低首付比例、下调房贷利率、提高公积金贷款额度、放松落户限制、降低交易税费,加大对改善型住房需求的信贷支持、政策支持等,通过一线城市企稳带动整体企稳。
供给结构性失衡突出,平衡新建与存量盘活加快去库存
今年商品房待售面积超7.4亿平方米,已经高于上一轮库存新高(2016年2月7.39亿平方米)。供需双双走弱,房地产或进入漫长去库存阶段。从区域看,去库存压力主要集中在三四线城市,一线城市商品房库存面积占比仅7.18%。同时,相较商品房,我国保障性住房建设存在明显短板,一、二线城市尤为突出。对此,建议因地制宜合理调控,平衡好新建与存量盘活,加快房地产去库存。
对于商品房,建议以市场化发展为导向,减少限制性政策,同时匹配高品质住房需求,放开商品房供给的限价限建等约束政策。对于保障房,建议在合理评估新开工建设与盘活存量孰为最优选择的基础上,收购或改造存量住房资源,补齐保障房、公租房及养老等薄弱领域的短板。目前,中央设立了3000亿元保障性住房再贷款以支持各地收储,但从资金来源、收益平衡情况以及供需结构来看,都面临不小的压力,比如收储资金成本大约在2.25%以上,但一线城市房租收益率还不足2%,项目收益成本不平衡或制约市场化收储的推进。此外,建议暂停盲目新开工,加快存量资产处置,只有交易流动起来,整个行业才有稳的希望,房企的流动性危机才有实质性改善的可能。
深化土地管理制度改革,实现“人房地钱”联动
土地供应方面,建议根据人口规模与流动方向、社保缴纳情况、产业分布情况以及存量与库存去化周期,前瞻性安排土地供应节奏与结构,如适当增加重点中心城市与城市群的住宅用地供给;减少非住宅房产供给过剩区域或产业薄弱区域的商业用地、工业用地供给。同时,推出一定比例的“只租不售”宅地,通过集中建设、配建等方式增加租赁住房的建设和供应,拓宽租赁住房建设途径。在“不大规模新增建设用地”的要求下,盘活存量用地对优化资源配置至关重要。建议推动集体地入市,有效盘活存量闲置、低效、破碎化土地,推进农村集体经营性建设用地与国有建设用地同等入市、同权同价,提升城市建设用地规划弹性,建立健全城乡统一的建设用地市场,有效盘活存量闲置土地。
面对发展与转型中的问题,7月底,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既要增强风险意识和底线思维,积极主动应对,又要保持战略定力,坚定发展信心”。当前预期不足是制约宏观经济良性循环的重要阻碍,呵护市场预期尤为重要。后续应加快落实已出台的积极政策,适时推出增量政策,保持经济政策和非经济政策的一致性,避免出台一些紧缩性政策进一步拖累预期。
(编辑 尚鸣)
中国正处于高质量发展转变的关键时期,挑战与机遇共存。在此背景下,中银国际研究公司董事长、中国宏观经济学会副会长曹远征与北大国发院和网易财经智库通过讲演与对话,共同探讨中国经济大势,探究中国经济的巨大韧性和潜力,在此基础上本编辑与作者共同探讨,形成此文。
中国经济存在“产能过剩”吗
在今年2月初举行的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我见到一位欧洲同行,讨论了中国产能过剩问题,特别是新能源汽车的产能过剩,在讨论中我们发生了争论。我表示,从经济学的角度看待产能过剩,它是市场经济运行中的自然规律体现的结果。市场经济是通过产能过剩来淘汰落后产能,实现技术进步和产业升级的。中国在发展中也会存在某个行业产能的供需平衡问题,存在产能过剩的可能;但是国外现在讨论中国产能过剩问题是直接指新能源汽车等新兴产业。这些产业代表了技术进步的先进产能,如果说先进产能也是产能过剩,听起来让人匪夷所思。事实上,欧洲过去也不是这样理解新能源的,欧盟早已决定要在2035年停售燃油车。欧盟一方面要求自己的产业为淘汰燃油车做准备,另一方面又指责中国新能源汽车的发展是产能过剩,这两者显然是矛盾的。这位欧洲同行表示,欧盟之所以制定严格的减排标准,并限制燃油车的发展,是因为减排成本大,只有惩罚性的安排才能促使企业减排。新能源车的发展是减排成本高昂下的附带产物,从而发展缓慢。但中国却是用鼓励的办法把新能源汽车发展成为一项新兴产业,减排反而成为新能源发展的附带产物,其发展速度如此之快,规模如此之大,造成对其他国家汽车工业的强烈冲击,形成一种不公平竞争,这就是国外所说的中国产能过剩的内涵。对此欧洲必须有所回应。
由上不难看出,对于产能过剩这个问题,中外看法的角度不同,差异很大。我们是从产业发展方面的“新与旧”“保留还是淘汰”的角度来判断,美西方国家则是从“国际产业的冲击力”角度来解读,这样一来,即使先进的产能也会变成“过剩”。
问题的深刻性还不仅在于此。当我们把新能源汽车发展纳入全球低碳发展的大系统中观察,一个疑惑油然而生:减排究竟是经济发展的成本还是经济发展的红利?
15年前,2009年在哥本哈根召开的第一次世界气候变化大会上,全球形成一项共识,即当全球气温上升2摄氏度,会给环境带来不可逆转的损害,因此要把升温幅度控制在2摄氏度以内,进而要建立碳减排的全球责任。对这一责任,所有国家虽没有太大的疑义,但由于减排投入巨大,会加大经济发展的成本,发展中国家认为,减排在成为各国共同责任的同时,应区别对待。对发展中国家而言,经济发展更为重要,应当采用累计排放的标准,而非总量排放的标准进行减排。
十五年后,当世界还在争论碳减排成本时,中国绿色发展却成果显著,尤其以新能源汽车代表的“新三样”异军突起,似乎将公认的减排成本变成了绿色发展的红利,形成了中国减排特色。分析探讨以新能源汽车为代表的产业发展,有助于加深对中国经济创新发展及其金融安排的理解,也有助于应对西方以“产能过剩”为理由对我国进行国际经贸摩擦带来的挑战。
中国经济的创新基础在于超大规模性
如果把中国的创新概括为是把发展的成本变成发展的红利,可以发现,其基本逻辑就是利用并拓展中国的超大规模性,使其象“滚雪球”式持续扩大,因规模效益而使成本不断下降。这种超大规模性不仅是自然禀赋的体现,更重要的是有规划、有布局的产业组织,通过有效市场和有为政府的结合,将自然禀赋的超大规模性要素整合为经济活动意义上的规模效益,突出体现在中国企业的发展战略规划及产业成长的组织策略的实施上。
“不断做大”的中国企业经营理念
从国际视野观察,可以判断中外企业的系统性差异。一般而言,企业都是以利润最大化作为经营目标,而中国企业的普遍做法却是规模最大化。这不仅体现为“薄利多销”的经营手段,从而形成营业收入大而利润率低的经营特点,而且也体现为高杠杆经营方式。中国企业,无论国有还是民营,负债率普遍偏高。这种高负债经营的关键是维持现金流,尤其是要保持内部现金流为正,有别于国外企业负债率较低而利润率较高的经营特点。中外企业的这种区别不仅体现在传统产业上,也反映在新兴产业上,例如,在新能源汽车上可以看到比亚迪与特斯拉的区别,在手机上可以看到小米和苹果的区别,在电商上可以看到京东和亚马逊的区别。这种以营业收入最大化,以规模取胜形成的中国企业经营之道,无论是传统还是新兴产业,似无例外,形成了社会俗称的中国企业的“内卷”。
与收入增长最快的市场群体一起成长的产品导入策略
中国企业负债率很高,不断引发人们关于快速去杠杆的担忧。但是迄今为止,尚未形成系统性金融风险,引发金融危机。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在微观层面上,中国企业产品市场导入路线有别于其他国家。中国经济的超大规模性使市场可以分层,与收入增长最快的市场群体一起成长的产品导入路线可以保证企业现金流持续为正并稳定增长,进而维持杠杆的可持续。其中,先是以农用车后是以新能源车为代表的中国特色的汽车工业发展路线就是典型。
20世纪90年代,中国汽车工业尤其是乘用车进入发展时期,其布局是按照汽车工业主流思维展开的“三大三小”,并以合资为主。除此之外,地方不得发展汽车工业,以避免重复建设,产能过剩。在这一产业政策有力执行的同时,人们发现农用车却很难管住,还是遍地开花。我当时在国家体改委体改研究所工作,对这一现象组织了专题调研。我们在调研中看到了中国的农用车特有的发展路线。这一市场进入路线虽非主流,但是构成了今天新能源汽车发展的底层逻辑。
农用车发展的主体企业是分布于中国广大乡镇的农机修造厂。其发展的基础是20世纪70年代开始,大规模进入农村的手扶拖拉机。手扶拖拉机可以耕地、抽水,还可以跑运输,并且操作简单,很容易上手,农民十分欢迎。农户对手扶拖拉机的功能也在生产和生活中不断有了新要求。比如,把手扶拖拉机和车斗焊接在一起,以便安全驾驶,给驾驶座搭上棚子,为了提高载货量,农民愿意出钱加大车厢,安装新发动机,从而变成柴油汽车,由三轮变为四轮,由小路上大道。农机厂随着农民收入的增长而不断有新的需求,农机由修理变制造,由小厂变企业,由地方走向全国,北汽福田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中国的电动新能源车的发展是同一逻辑的再现。从它的发展历程,可以看到,它与中国扩大内需的战略安排息息相关。2010年,中国开始了第十二个五年规划,提出了扩大内需的战略规划,要求居民收入增长做到“两个提高”和“两个同步”。在家庭预算有限的情况下,价格低廉的新能源车应运而生,为其提供了物美价廉的新选择。新能源汽车的售价可低至几万元,这与以特斯拉为代表的高端新能源车市场进入路线截然不同。特斯拉的目标市场是高收入群体,而中国电动车的目标市场是收入增长最快的群体,伴随着这一市场的增长而发展。其实即使中国新能源车不出现,燃油车也会走上这条市场进入路线。在燃油车市场,过去十年销售最好的SUV的十大品牌中,有八个是名不见经传的中国品牌,如风神、哈弗、宝骏等。这些廉价SUV的目标客户也是刚刚实现小康的中等收入阶层,也是走的与收入增长最快群体一起成长的市场进入路线。
需要指出的,这一市场进入路线不仅是汽车工业。最为成功的企业是拼多多,它的战略是专攻下沉市场,当它与中国收入增长最快的农民群体连接在一起,忧其所忧,不仅可使工业品下乡,而且也方便了农产品进城,当然就会成为成长最快的企业。
将基础设施的外部性内部性化
中国新能源汽车的发展与中国基础设施的完善高度相关,“村村通公路”使新能源汽车可以跑进农村,“村村通电”使新能源汽车不担心动力问题,而“村村通信号”使包括GPS等导航在内的电子系统使用无障碍。
在这个意义上,新能源汽车与其说是汽车,不如说是装有轮子的电池,因高度依赖于基础设施,从而可被视为是基础设施系统中的一个组件。它把基础设施的外部性高度内部化了。事实上,不仅是新能源车,几乎规模不断做大的中国企业都与基础设施外部性内部化相关。
换言之,基础设施的超大规模与人口超大规模相结合,会使任何潜在收入的增长都有转换为巨大规模的市场机会。村村有自来水,洗衣机可以普及,村村通光缆,电视机可以普及。农村电网改造,家电可以普及,屋顶光伏发电的大发展,带动电价大幅下行,农户烧水、做饭、取暖设置也可以电代替。当企业把握将基础设施的外部性内部化的机会,使其成为企业发展的条件,不仅可以迅速成长变大,而且因规模效应能尽快实现盈利。
“不断做大”的企业经营理念与收入增长最快的市场群体一起成长的市场进入路线,以及将基础设施外部性内部化的发展策略相结合,在微观层面呈现为企业做大,在宏观层面呈现为市场成长,两者相得益彰,使中国经济呈现出“滚雪球”式的规模持续扩大。这种超大规模性既是企业发展的过程,也是市场组织过程,还是产业成长过程,构成中国经济创新的底层逻辑。
超大规模性与中国金融的发展
中国超大规模性既是中国发展前提,也是其发展的条件,形成了中国金融的发展特色。
目前中国金融结构是以间接融资为主。这与中国国情有关。在改革开放初期,中国资本匮乏,资本外汇双缺口制约着经济发展。在自有资本匮乏的情况下,企业的发展就意味着负债率高企,高杠杆成为常态。只要现金流为正,就可以付息,债务就可以维持下去,而营业收入是现金流的来源。只有营业收入不断扩大,不仅可以付息,而且可以扩大负债规模,扩展资产,以便形成规模效益,提升竞争力。简言之,企业的规模效益要靠负债来形成,而体现为营业收入的规模效益又是支持进一步负债的条件。由此负债经营与规模最大化经营理念一脉相承,相辅相成,企业形成了负债的路径依赖。
中国企业的这种经营方式,决定了中国金融结构以间接融资为主的特点不易改变。即便企业在资本市场进行股本融资,其动机之一也是便于更大规模的负债而增加资本。中国相当多的上市企业即使有利润也不分红,即使分红也不是现金,而是红股。利润不断转增资本的重要作用就是在负债率不变情况下可以扩大负债,从而进一步加快企业做大的速度。其实,发展中国家,尤其东亚国家企业的高负债经营,是其高速增长的微观基础。反之,经济高速增长改善了企业经营收入,充沛的现金流支撑着企业的规模扩张,两者相互推动,螺旋上升,致使在经济增长的同时,杠杆率也保持升高,形成当年克鲁格曼所称“投资推动投资”的增长模式。日本如此,韩国也如此,在这个意义上,中国经济增长奇迹是在更大规模上再现了这种增长模式。
一般认为,亚洲企业的高负债经营存在着快速去杠杆的风险。就是说,一旦企业经营收入下降,现金流短缺,便出现资不抵债的风险,随时有破产倒闭的可能。当这种风险大面积发生时就会导致系统性金融崩溃。
就中国而言,自20世纪80年代开始,中国企业就出现负债率过高的问题,至今警报不断,但危机未现。究其原因,中国企业利用中国市场的超大规模性,从需求侧入手,以销定产,努力形成产品与收入增长最快的群体一起成长的市场进入路径,以保证现金流的持续稳定,进而使其杠杆可持续。前所述及的农用车以及后来的新能源汽车便是典型。农用车以及新能源车的杠杆的可持续过程,也是产业链条延展的产业成长过程。只要整车厂发展分工自然细化,带动配件厂发展,而产业上下游的延展又推动着金融的创新。配件厂一般为中小企业,资本少,抵押物不足,从而难以获得贷款,并且融资成本高。然而在整车厂产品与收入增长最快的群体一起成长的市场进入路线下,配件厂可借用整车厂的现金流量表,进而资产负债表进行融资活动,形成配件厂的“供应链”金融安排,并突出体现在金融机构的“三表三品”的贷款工厂业务上。所谓“三表”是指贷款不仅要看“资产负债表,还要看电表,水表,甚至报关表”;所谓“三品”是指贷款不仅要凭“抵押品,还要凭产品,甚至老板的人品。”由于产业链的上下游关联所形成的超大规模性,使商业信用的外延大大扩展,甚至原先不视为商业信用范围,如人品也纳入了贷款的信用范畴。借助这种延展的信用,使产业链上的中小企业贷款的可得性,亦即是金融的普惠性大大提高,成为中国金融创新的一大亮点。
需要强调的是,企业有意识地将基础设施的外部性内部化的金融意义。从金融创新的角度观察,当企业将基础设施的外部性内部化时,基础设施将会产生现金流,从而具有商业运用的可能。以新能源汽车为例,“村村通公路”形成了汽车发展的条件,而汽车的普及反过来又使道路有了收费的可能。而收费安排所产生的收入及现金流,又可以使基础设施建设采用一种特别的商业融资安排,即在使用者付费基础上的政府与社会资本的合作(PPP)。事实上,PPP已成为中国基础设施建设主流融资形式,不仅有力地支持中国基础设施的发展,而且丰富着中国金融创新的内容。在此基础上,中国逐渐形成了具有自身特色的开发性金融安排。其基本运作是,基于中国工业化的前景,地方政府将土地注入以开发区名义的融资平台,开发区融资平台以土地为质押物而获得银行贷款,开发建设基础设施。当土地由生地变为熟地,吸引企业入驻,从而形成以土地出让金或租金为主的收入即内部现金流,与地方政府财政担保所形成的外部现金流(尽管是或有的),两者共同构成对金融机构的还款来源,支撑着资产负债表的扩大,形成滚动开发之势。这种开发性金融安排虽然是地方政府隐性债务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一定的违约风险,但是,它不等同于西方国家财政赤字融资所形成的负债,因为其有资产相对应,从而具有偿还的可能性。由此,当前出现的地方融资平台违约风险在很大程度上是期限安排错配。正是这个原因,缓解期限错配就成为化解金融风险的重要手段,也成为金融监管创新的重要领域。
由此可见,改革开放四十五年来,中国金融发展的基本经验和创新特点是紧紧围绕着支持实体经济来展开的,这也是为什么中国至今未发生金融危机的基本原因。
实体经济关乎国计民生,从而有营业收入、有现金流,可付息、可还本,防范并遏制了资产负债表衰退,从而使金融可持续发展。依据这一基本经验,随着中国实体产业的超大规模性,以债务融资为主的金融趋向不会发生重大变化,但是以间接融资为主的金融结构却需要调整创新。因长期债务需求的出现,在不改变债务融资方向的同时,会使以直接融资为主的债券市场日益发展,间接融资的特征会日益减弱。相应地,银行的行为也会发生变化,其主要经营业务不再是以存贷为主的商业银行业务,而可能成为以交易为主的批发银行业务。事实上,目前中国资本市场中的债券业务已经超过股本业务,而银行又是债券的最大持有者,成为资本市场的最大交易对手。由此,债券长期化,银行交易化,金融品种多样化推动着金融结构直接融资,将是金融的发展趋势。这一趋势的形成基础是实体经济的发展需要,这一趋势的发展逻辑是金融为实体经济服务。
新能源时代超大规模有了新变化
进入新能源时代,超大规模性有了新变化。在化石能源占主流的年代,能源禀赋都是先天注定的,规模经济效益是有边界的,范围经济效益是有限的,由此决定了石油和煤矿的开采边际成本是递增的。反映在煤电上,就是煤价引领电价。目前固定成本仅占其总成本的40%左右,而流动成本却占比较高,并有继续上升的趋势。而光电风电等新能源的技术经济特征则大为不同,在光伏发电中,固定成本占大头,中国目前约为70%。阳光资源几乎是无偿的,流动成本所占比重甚低,并且仍在下降之中,从而在光电建设中呈现出边际成本递减的态势,这意味着可以通过扩大规模,进一步摊薄固定成本,在提升利润的同时,电价也会不断降低,实现可持续的规模扩张,从而颠覆了以前化石能源的自然垄断性的技术经济特征。规模经济几乎可以无边界的扩展,这是中国新能源行业一跃而起的原因,也是中国将减排发展的成本变为发展红利的秘密所在。比如由于青海省利用其光照时间长的优势,现在变成了光伏省。青海共和县塔拉滩是全球最大的光伏电站,占地面积600多平方公里,超过新加坡的国土面积。不仅将荒漠变成了“金山银山”,而且恢复了植被,改善了生态。同时,风光电重新定义经济范围。塔拉滩光伏电站和黄河龙羊峡水电站配合互相调节,白天用光发电,晚上用水发电。水光互补的电力生产方式改写了传统电网运行的概念,也将其他产业卷入其中并内生化,形成了更高层次的超大规模性,展现为电网互济、源网荷储平衡发展、光储氢醇氨、光储充换算检云一体化的耦合新路径,并呈现出新的技术经济特征。
如果从“内生化”的角度看新能源汽车,如前所述,就是电池加四个轮子,它不再是独立的产品,而是庞大新能源系统中的一个组件。再如那些曾经被认为是高耗能的电解铝、铜等,现在可被视为是消纳的高载荷,甚至是一种储能安排,改变了传统铝工业的技术经济特征,已成为新能源庞大系统中的一个组件。以此类推,当AI受到电力制约时,电力就是算力。算力也成为新兴能源的储能组件。相应地,新能源的扩张支持着电力的扩张,两者相辅相成,形成更加巨大的超大规模性,这将成为一些过去落后省,如青海省,走新型工业化道路的新契机。
以新能源汽车为标志的新能源时代,是带动了生产要素新型化配置和产业深度转型的时代,产业走向超大规模的同时,改变着其技术经济特性的时代。正是把握了这些正在展现中的新的技术经济特性,中国绿色金融因此可大行其道,引领国际潮流,绿色债券全球发行规模最大,“赤道原则”已通行于商业银行贷款,而且ESG也成为上市企业的监管规范。
中国在产品和技术不断创新中,呈现出规模效益的不断增进,边际成本不断下降的态势。这种被我们称之为“行业内卷”的产业塑造方式,在美西方国家被认为就是“产能过剩”。它与补贴无关,却与超大规模性有关。或许这就是中国在新能源时代的发展特征,需要深化认识。
全球产业链重塑与人民币国际化安排
过去两年,我国与共建“一带一路”国家间的贸易和投资都保持两位数的增长态势,贸易结构从最终商品贸易转变为中间品贸易,我国与东盟国家中间品贸易增长率达21%。
中国经济的超大规模性集中体现在基础工业上。如果把中国基础工业的超大规模性纳入“一带一路”观察,可以发现,包括上海合作组织,海湾国家组织等能源和资源的富集地区是中国基础工业的上游;以东盟为主的RCEP成员国的制造业集中地区是中国基础工业的下游;通过中国基础工业这个中间环节,将“一带一路”产业链从上到下连接起来,表现为中间品贸易的快速增长。直观上也能感受到,这种以中国基础工业为中心的产业链上下游延展,例如,从利雅得到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都有直飞航班,上座率很高,成为“一带一路”经贸热的一个缩影。
在这个背景下,人民币国际化的意义在“一带一路”上凸显出来。根据中国银行2024年度《人民币国际化白皮书》,2023年,中国跨境人民币结算额因此增长24.1%。截至2023年12月,人民币在全球支付结算的比重达到4.14%,较2023年1月上升2.23%。RCEP和共建“一带一路”国家和地区人民币结算仍保持较快增长。与此同时,人民币也开始成为“一带一路”许多国家的“锚货币”,其例证就是这些国家的货币汇率开始与人民币同涨同落。为满足人民币国际化的需要,中国与相关区域的本币结算,货币互换,直接兑换的金融合作也日益深化,从而有80.6%的受访境外工商企业认为,未来十年,人民币的国家货币地位将不弱于日元和英镑。
今年5月6日,国家出台了一项关于人民币国际化的最新安排——海南自贸港10个银行同时开通了电子围栏账户。这是上海自贸区、广东自贸区、海南自贸港已有的自由贸易账户体系的升级版。海南自贸港率先开通电子围栏相当于将这一账户体系中的特别账户离岸化。如果说香港是人民币的离岸市场,上海是人民币的在岸市场,那么海南便是人民币在岸与离岸市场的桥梁,这为人民币的国际化安排带来新的机遇。“一带一路”国家普遍需要基础设施建设,而中国在这方面既有产品,也有建设能力。如果“一带一路”国家能利用这个桥梁在香港和上海同时发行人民币熊猫债,即可以筹措本国基础设施建设资金,又可避免因货币错配带来的汇兑损失。相应地,中国居民也可以利用这个桥梁进行资产的国际配置,分散风险,增加收益。更为重要的是,这样的安排既可以缓解沪港两地套汇套利的操作。
(编辑 季节)
人民的根本利益(续)
人民的根本利益体现在人民的生活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养育孩子,照顾老人,“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这构成了人民对于大同理想和美好生活向往的最基本内容。中国经济的高质量发展,必须以高水平的社会服务为保障,这是党的十八大以来,把教育、医疗、养老、住房等关乎人民生活的问题,作为工作重点的原因。
什么是最广大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习近平同志指出,“治国之道,富民为始”,改善民生,必须消除贫困,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
共产党人必须像普通人民群众那样生活,把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当作自己的切身利益,才能体会到,解决亿万人的看病难、住房难、就业难、办事难等等问题是多么的迫切。到人民群众的生活中去,我们的工作才有了方向。
中国共产党既要办好国家“大事”,更要办好群众居民区的“小事”。在最近几十年,有半数的中国人从乡村生活进入人人相互依存的城市社区生活。市民需要组织起来,过上文明的市民公共生活。
在社区建设中,尤其关注“一老一幼”这个关键问题。没有社区的“大家”就没有“国家”。每个社区文明和谐,全国人民就团结、自豪。社区公共生活被歪风邪气主导,人民就分裂、就不信任政权,国家就虚弱。中国共产党9000万普通党员就在广大群众身边,感知每户社区居民的痛苦与抱怨,因此能够回应每户社区居民改善社区公共生活的要求。
第三层,全过程人民民主。
西方政府皆是有限责任政府。西方政治表面上也讲“为了人民”,但是,西方的选举政治,只有在选举的时候依靠选民,一旦当选,选民就会作废。西方有些政治家也“来自人民”,但总统退下来之后,或写书或做生意,不可能再到群众中去。
我们的政府对于人民的责任是无限的。毛泽东同志在著名的“窑洞对”里指出:只有让人民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他指出党的“自我革命”机制的设置方向:重视民众监督和对人民负责。
中国共产党在革命年代,依靠人民群众是相对容易的,但是,在建立新中国成为执政党之后,如何坚持群众路线,则成为一个要面对的重要问题。当官做老爷、贪污腐化是中国几千年旧制度的痼疾,当代中国政治机制中也难免有类似的缺陷和风险。长期执政,导致执政集体逐渐丧失政治性、民主性,趋于行政化、官僚化,其表现是:蔑视小事、蔑视基层、蔑视协商,甚至不正眼看基层百姓,眼睛紧盯着顶头上司“专做表面功夫”,以至于走向奢侈腐化。
如何约束治理者,这是古今中外的难题。从西方历史看,两大“非民主”支柱支撑了今日的西式“民主”机制。第一是启蒙运动以来,源于中国考评体系的公务员系统;第二是源于罗马帝国的司法(相对)独立。这构成了西方的法条主义和程序的正义原则。
但是,法条主义有两个重大缺陷:第一,只讲程序正义,而诸如游说、公开行贿等皆为合法,为腐败披上了合法的外衣。第二,政府的责任只在程序范围内,根据程序的正义,政府可以拒绝人民的诉求。从这个意义上说,法条主义就是一种最为精致的官僚主义和形式主义。
与西方的官僚主义的形式民主不同,中国的全过程人民民主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集中,就是要以制度和规矩管住治理者;一个是民主,就是政治协商,一切事情要与人民商量着办,人民是否接受、满意和拥护,是衡量政府工作的根本尺度。全过程民主,它对于人民诉求的回应是主动的、全天候的。
各级人民代表大会制度要求人、财、事三者透明公开,方便监督;基层政府办事时要说明为什么办这事,哪个领导/机构决策和主持,公开账目;第三方民意调查要在区县内部官员政绩评估中起重要作用。
人民代表大会在立法投票前要进行长期、认真、广泛的协商;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则是党外精英与中国共产党进行协商的专门机构。前者在机制上凝聚共识、促进团结,后者在机制上强调差异。
广泛的协商民主原则上支持言论、出版、结社、宗教自由。然而,“大一统”要求明确这种政治自由的底线:不容挑战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的基本政治制度,不容以理念、宗教、族裔之名撕裂中华民族的“大一统”。
最关键的是,毛泽东同志所提出的“人人起来负责”。而这表现为重视党的基层组织,充分发挥每个党员的作用,让全体居民感到与党员为邻的幸运,让每个共产党员直接感到为人民服务的高尚和光荣。如此,党对“东西南北中”的全面领导,体现在9000万中国共产党党员身上。这种全过程的人民民主,就是“人人起来负责”。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共产党将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在宏阔的时空维度中思考民族复兴和人类进步的深刻命题,团结带领中国人民上下求索、锐意进取、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1]
深入学习领会、贯彻落实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一个关键就是要像总书记所要求的那样,使理论研究既有深邃的历史视野,也有宽阔的世界眼光,特别是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与中国具体实际相结合,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
思想、理论用于解决特定历史时代的问题,必须从实践出发。没有实践的理论是空洞的,而没有理论的实践是盲目的。理论来源于对实践的观察、提炼、升华和总结,反过来决定能观察到的实践并指导未来的实践。
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基本特征,植根于中华文明深厚悠久的传统,在世界观、方法论方面的一个鲜明特点是强调“统”、“合”、“通”,尤其是在方法论上,更强调立足于分析基础之上的综合性、系统性,使马克思主义与中国人民的实践和中华文明的优秀成分结合起来,同时汲取西方哲学社会科学的精华,运用于解决中国自己的问题。
习近平高度重视改革的系统性、协调性、连续性,提出了“五位一体”、“四个全面”的战略思想;提出文化是有机统一的生命体的思想,在各个方面发展了系统论的科学思维。
放眼世界,习近平反复强调,我们要践行“共同、综合、合作”的世界观,要建立“共商、共建、共享的全球治理观”,要秉持“开放、融通、互利、共赢的合作观”,要树立“平等、互鉴、对话、包容的文明观”。他在国际场合反复强调这些基本范畴,是在向世界阐释一种“中国方法”,这种方法的核心就是综合、包容。
人民、阶级、阶层
在宏阔的时空维度中思考民族复兴和人类进步的深刻命题,首先必须研究的是:人民、阶级、阶层之间的关系是什么?
人民,这是中华文明中固有的范畴。而“阶级”(Class)则是近代以来,随着西方哲学社会科学在中国的传播而形成的外来词。从西文的角度看,“Class”首先是指一个集团、集体,然后才有级层的意思。马克思在采用“阶级”这一概念的时候首先采用了“社会利益集团”这一含义。他一再强调,讲无产阶级的团结、联合以及阶级意识、阶级主体性的形成。马克思主义的名言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但是,将Class翻译成“阶级”,就强调了高低上下的意思,淡化了“集团”的本意,无形中淡化了“联合起来”的阶级集团、团结和主体意识。马克思主义在中国传播以来,许多先贤都曾经指出,将“Class”翻译为社会集团、社会集体更为恰当。
英文中还有一词“Stratum”,中文将之译为“阶层”。在西语里,“阶层”在表达社会的等级分离、对抗方面,显然要比“Class”强烈得多。
在长期的社会动荡与改造,在疾风暴雨式的阶级斗争进程中,在中文语境里,“阶级”、“阶层”这两个词的词义似乎颠倒过来了:“阶级”只是“分化”的代名词,“阶层”的含义比“阶级”更委婉些。这实际上在阶级团结、阶级联合的意义上,进一步淡化了阶级的本意。
马克思高度重视共同体问题,“共产主义”一词有强烈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含义。无产阶级的阶级意识中,包含着强烈的共同体意识。
习近平关于“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想,是对马克思主义共同体思想的升华,我们认为,如果从集团、集体、联合的角度理解阶级,它与中华文明中的“人民”就是契合的,而与西方的“个人”、阶层是对立的。
那么,以“人民为中心”的“人民”概念是什么?与当代西方理论的基础概念“个人”(自由)是什么关系?这是理解“以人民为中心”理论的一个关键。
家庭与等级
中华文明共同体的基础是家庭,而西方文明最早的共同体是城邦,城邦的基础是“公共生活”,在古希腊,只有贵族和平民才有“公共生活”,而广大的奴隶不能参与公共生活,奴隶的活动属于“家政”领域,这表明两个问题:第一,城邦共同体的基础是等级分化;第二,家庭不是社会生活和政治生活的核心。
马克思认为,古希腊的共同体——城邦没有坚实的基础,这是因为从事经济和生产活动的奴隶并不构成城邦政治的基础,城邦的阶级斗争,所谓的“城邦民主”仅仅是在贵族与平民之间进行的,而广大的奴隶只是政治活动与所谓“公共生活”的消极的看客,城邦的经济与政治是分裂乃至对立的。
从这个角度看,中世纪的欧洲也不能说是一个共同体,由于基督教的分裂,不同的教派长期进行宗教战争;由于基督教与犹太教之间的长期矛盾,欧洲的犹太人长期被排斥于共同体之外。马克思的一系列重要著作,都深刻地思考了西方文明与共同体的关系问题。
由于植根于家庭这个最基本的共同体,所以,中国产生了“百姓”这样一个范畴。百姓是以户为基础的,秦汉“编户齐民”,“民”因编户而“齐”,以“户”(血缘家庭 / 家族)而言同质。“民”亦称“百姓”。“百姓”一词表达出差异的存在,但百姓具有共同利益。尤为重要的是,政权是建立在家庭-百姓基础上的共同体,政权必须服从百姓的整体利益。
“民本”学说就是这种家庭共同体思想的放大。何以有政权,政权何以兴衰?其数千年不变的答案是:政权为百姓福祉而存在;“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民心”指的是百姓整体对政权的信任。
在西学传统文献里,共同体本身就是异质的、分集团的,划分为严格政治等级的。有学者认为,古希腊的奴隶制类似印度的种姓制,这是雅利安文化的一贯传统;种姓之间的界限不能逾越,与其说文化是多元的,不如说文化之间是不能沟通的。
比较而言,在西方文明中,具有整体利益的“百姓”的范畴难以发生,“大多数人的总体利益、最大利益”,并非西方政治学追求的主要对象,以至于社会多元论自古至今是西方政治理论的基础。
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1857-1858年手稿)》中,把西方古代所有制形式界定为战争掠夺制度;由于种姓与奴隶制的作用,西方文化中难以产生文化交流与文明互鉴的思想,因为文化之不平等是建立在种姓与地位的不平等的基础之上的。于是,武力掠夺与征服,或者暴力本身,就成为文明交流交往的主要方式。
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认为,与建立在武士制度基础上的欧式社会等级制下的“封建”不同,中国“君臣父子”的政治逻辑源于家庭内部的伦理关系。“五伦八德”指“父子、兄弟、夫妇、君臣、朋友”的关系,即“父子有亲、长幼有序、夫妇有别、君臣有义、朋友有信”,概括为“孝、悌、忠、信、礼、义、廉、耻”这三层八个字。
中国“封建”的实质是小农制度,而不是欧洲贵族采邑的封建制下的农奴制度。中国以家庭为生产单位的小生产,既包括农业,也包括商业和手工业,是中华文明的根基。马克思指出,正是这种小生产,造成了中国长期的经济繁荣,并且在近代以来,对西方的“社会化大生产”,产生了持续而有效的抵抗。
由古希腊的城邦到中世纪的城堡,再到近代以来的“城市”,西方文明的空间结构与其共同体的分离形式是对应的,地位低下的阶级总是处于“公共生活”的视野之外,因此也处于“社会公共空间”的视野之外。
而在中国历史上,中国的穷人与富人一般是共同居住在社区的,这是中国缺乏城乡分立、富人区与穷人区分立的空间现象的一个原因。自唐代以来,阿拉伯人就大规模地移民于中华,但他们被融入了本地社会共同体之中,没有形成异族人居住区和互相排斥的情况;更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旷日持久的宗教战争,这令明代来华的传教士如利玛窦感到震惊。他甚至认为,与宗教派别仇杀不断的欧洲比较,中华大地是离“天国”最近的地方。
小农的中国社会“阶层”呈“橄榄状”。“富不过三代”,由贫穷至中产以及由大富转回中产的转换几乎是常态。
中国的共同体立足于家庭,而家庭是一个互助的单位。在社会主义兴起于中国之前,思想界流行的是无政府主义——也就是互助主义。对青年时代的毛泽东影响最大的文章,既包括严复的《天演论》,其中讲了进化与竞争,也包括章太炎、刘师培等如《论种族革命与无政府革命之得失》这样的文章,这些文章所强调的不是竞争进化,而是互助进化;互助的思想,是中国革命思想中极为重要的组成部分。在新中国成立后的互助组、合作社,其实深深植根于中华文明的互助精神中。
小生产的私有制,当然是顽固的私有制。但是,马克思所提出的公有制,是对私有制的“扬弃”。马克思指出,那种简单地消灭财产的所谓“公有制”本身,就是退回到愚昧。他认为,比起西方历史上的所有制形式,“亚细亚所有制”形式,在组织联合起来的劳动方面,具有天然的优势,因此,是天然的共同体。
马克思的阶级斗争理论,指引了中国驱逐外来侵略者和推翻腐朽政权的社会革命,让中国“站起来”。但中国共产党也认识到中国社会“阶级划分”的复杂性和弹性,认识到“统一战线”是取得中国革命胜利“三大法宝”之一。所以毛泽东说“全国人民的大团结,是我们事业取得胜利的保证”。依照“推翻三座大山”任务的政治立场,就有了“官僚买办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的划分,前者是敌,后者是友。所谓敌人,是中华民族与中国人民的对立面。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共产党不仅是中国无产阶级的先锋队,也是中华民族的先锋队,代表着中国人民的根本利益。
人民、阶级、共同体
建国之初,毛泽东主席根据马克思主义理论,提出了新中国的国家体制,即:工人阶级领导、工农联盟为基础的人民共和国。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旗,是四颗象征工人、农民、小资产阶级和民族资产阶级的小五角星,围绕象征中国共产党的大五角星。党的工作目标是“人民共和国”全体人民的整体利益、根本利益;党以其先进性成为引领和组织各阶层人民走向进步的核心力量。
总起来说,由于西方共同体的基础在于阶层、阶级的分立,因此,西方文明的发展更加强调生存竞争与斗争,这种生存竞争、文明竞争进一步发展为“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法则。换言之,人类群体与大自然相处的奋斗结果,不断塑造群体与群体之间竞争的关系;群体与群体之间的竞争关系,又决定着、塑造着共同体的兴衰成败,此起彼伏。因此,人类的社会史就是一部为“竞争”而“合群”的历史,“内斗”驱动“外斗”,并由内卷而走向扩张。
在西方文明中,生存竞争、种族是第一位的。在中华文明中,群体与合群是第一位的,竞争是保护发展群体的手段之一,合作、互助、包容、统一乃是合群、保种的另一个手段。所以马克思说,“亚细亚所有制”形式是以共同体为前提与条件的,而西方古代所有制形式是以掠夺与战争为前提条件的。把共同体而不是竞争作为前提与目的,这是中华文明与马克思主义的一个重要契合点。
中华文明共同体的基础是家庭,而家庭的目的在于互助,家庭规定了“养小送死”,规定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大同理想,遂有“人民”为最高共同体的追求。
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新时代,“人民”指的是无论贫富贵贱的中华“大家庭”。“大家庭”鼓励个人自由创造、合法致富;共同扶老携幼、扶危济困。在新的历史条件下,中国共产党正视阶层差别、支持社会层级流动,鼓励创新创业,更重要的是把共同富裕视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在中国发明创造的中国理论。中国建立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思想,具有更为强大的人类历史演进动力。
共同体与资本
资本主义强调资本利润利益最大化,社会主义强调社会团结的核心地位。
中国很早就有市场经济。市场经济本身不是资本主义,在西方资本主义扩张之前,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市场经济。中国一直认为,要使市场得以健康发展,而不至于造成严重的市场垄断与贫富分化,就必须使市场成为社会共同体发展的手段,而不是目的。
市场是手段,而共同体才是目的。早在2700年前,中华帝国就创造和普及了“常平仓”(国家粮仓)制度,丰年“籴”,简年“粜”,不许粮价被自发市场机制专断。设立国家粮仓为的是“社稷”,即社会团结,为聚城邦百姓于守望相助的“国家”。两千多年前的儒家就提出了而今举世闻名的“大同”理想:货力为己的“小康”,终将被货力为公的“大同”取代。为抵抗商品市场发达导致的通货膨胀和流民遍地,宋朝强调社区集体自助,建设以社区公田为经济基础的宗族祠堂和村规民约,即“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维护社会利益思想。中国“民本”思想以百姓整体福祉为立国之本,当然属于社会主义范畴。根据这样的传统,孙中山提出了“土地涨价归公”和“耕者有其田”的政策思想。
习近平治国理政思想,深深嵌入了当代中国的治理体系之中。特别是关乎“民生”的四大基本领域,即教育、医疗、住房、养老,与市场机制渐行渐远,均属“公共政策”范畴。在资本利润主导的当代世界,社会利益与资本利润孰轻孰重的不同认识,区分了真正的“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
习近平同志“以人民为中心”的思想,让中国社会叙事回归以中华民族为本体的新整体论。“站起来、富起来、强起来”是中国共产党人以中国为本的崭新历史观,也是崭新的世界观,是对新时代中国和新时代世界之间关系的认识。
竞争与大一统
西方的共同体以阶层、阶级为基础,按照这样的思路和发展方式,是竞争推动了群体的强弱发展。竞争导致了西方社会漫长的宗教、种族、民族、国家、资本混战。
无限的竞争与共同体之间的团结,两者间没有必然联系,基于这样的觉悟,康德(1724—1804)开始思考共同体与竞争的关系问题。他发表了著名的《永久和平论》,称世界的永久和平需要统一的世界政府。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原中等强国被超级大国取代。但随着国家间竞争愈演愈烈,在超级大国压力下,地理区域内国家间的大联合也应运而生。欧洲各国建立了“欧洲联盟”,并向“欧罗巴合众国”(United States of Europe)方向迈进。但是,今天的“欧盟”虽经济联系紧密、文明优越感犹存,却几无文化、文明包容性。而“东盟”(ASEAN)有极大包容性,但经济政治软弱松散。而今西方发达国家(美、英、法、德、西班牙、意大利等)所面临的严重问题不仅是“文明冲突”,而且都有“族裔”问题。所谓“nation-building”其实就是“nation”(国家)内聚力强弱的问题,从这个意义上说,把竞争作为前提,以阶层和阶级分化为基础的共同体逻辑,几乎是不成立的。
从人类文明发展的角度看,14亿人的大一统既是人类文明的杰出代表,也是人类文明发展的奇迹。从苦寒北地到酷热南疆,东起海岸平原、西至世界屋脊,中国辽阔的国土上聚集了语言和民俗民风差异极大的世界第一大人口集群,长期生活在统一政权之下。
何来大一统之“大”?有容乃大。中国的“有容”不是僵硬法律意义上的“联邦制”或“单一制”,而是以大一统为基本原则的,因时、因地、因事制宜的弹性和韧性,经常表现为“一国多制”。团结包容与无限竞争,这也造就了中国政治与西方政治的重要区别。
西方“政党政治”的基本特征是“分”、是竞争,而非“合”、团结。
尽管中国经济是竞争最充分的市场经济,世界上几乎没人认为当代中国政治是西方意义上的“政党政治”。在西方,政党立足于等级传统,是近代阶级、阶层竞争的工具,而在中国,政治合法性的第一个来源,是统一与团结。维护和恢复同心圆“大一统”,这是自古以来中国各“派”的奋斗目标。三千年来,没什么比“大一统”更珍贵。
由于中国社会鼓励“合”而非“分”,中国有“大一统”这人民的根本利益要维护,中国共产党不是西方意义上的“party”,而是全中国人民大团结的主心骨。
习近平同志指出:“‘第二个结合’让我们掌握了思想和文化主动,并有力作用于道路、理论和制度。从这个角度看,我们党开创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政治协商制度,与中华文明的民本思想,天下共治理念,‘共和’、‘商量’的施政传统,‘兼容并包、求同存异’的政治智慧都有深刻关联。我国没有搞联邦制、邦联制,确立了单一制国家形式,实行民族区域自治制度,就是顺应向内凝聚、多元一体的中华民族发展大趋势,承继九州共贯、六合同风、四海一家的中国文化大一统传统。”[2]
中华文明树大根深。21世纪的中国汲取了近现代灿烂的西方文明、马克思的杰出思想、20世纪苏联实践的显著成就;但中国是以三千年“大一统”文明继承者的身份重新崛起的,这使得独立的古老文明进入了一个新时期,在五千年人类文明史上续写新的篇章。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打江山、守江山,守的是人民的心”。
“我们要坚持以百姓心为心”,这是对中华文明发展史和人类文明发展史高屋建瓴的深刻总结。
(编辑 季节)
战略性新兴产业(简称“战新产业”)的培育和发展,是赢得未来发展和国际竞争战略主动的关键,是加快发展新质生产力、打造经济增长新引擎的本质要求,也是中央企业围绕国之所需、聚焦国之大者,助力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历史使命使然。近年来,中央企业通过并购投资,迅速整合战新产业资源,夯实战新产业发展基础,取得了积极成效,然而在各类并购过程中存在不同程度的瓶颈和掣肘,进而影响到整合效能的发挥。分析国际知名投资企业丹纳赫的并购经验,可为中央企业完善并购整合能力,抓住战新产业培育战略机遇期提供借鉴。
丹纳赫并购投资的经验及特点
(一)丹纳赫公司并购发展历程
丹纳赫公司(Danaher
Corporation)成立于1984年,是一家专注于医疗、科学和技术领域全球多元化的企业集团,是全球最成功的实业型并购整合公司之一,被称为“并购之王”,以持续的并购策略和独特的经营管理体系DBS(Danaher Business System)而著称。自1984年成立至今,丹纳赫的成长历程大体经历了五个阶段:
第一阶段为企业初创期(1984年);第二阶段为企业收购壮大期(1984-1989年),1984年丹纳赫收购DMG公司,开启并购之路,随后五年先后收购12家设备制造公司,1986年并购高性能工具和设备制造商Chicago Pneumatic,企业主业从房地产转向工业领域;第三阶段为评估重组期(1990-2001年),企业资产和业务进行优化重整,并购风格转向“更少但更大”的并购机会;第四阶段为生命科学战略转型期(2001-2014年),2004年,以7.3亿美元收购血气分析仪器制造商Radiometer,标志其正式进入医疗诊断行业,2011年,以公司创立以来最高并购金额的68亿美元并购了世界领先的临床诊断仪器制造商Beckman Coulter,一举将企业带入全球医疗诊断领域第一梯队;第五阶段为生命科学巨头形成期(2015年至今),2015年,公司以138亿美元收购过滤分离纯化仪器制造企业Pall,巩固了生命科学的行业地位,2019年斥巨资219亿美元收购GE生命科学部门的生物制药业务,为建立起丹纳赫生命科学与诊断创新的巨大版图落下关键一子。
丹纳赫公司围绕在全球市场具有可持续竞争优势的战略平台来组建业务,帮助全球解决诸多重大健康挑战。公司在全球拥有超过7万名员工,并在多个业务领域如生物技术、生命科学、诊断、环境和应用解决方案等拥有领先地位。公司作为一家全球领先的高科技企业,凭借其高速稳健的战略并购和精细化的市值管理,已成为全球并购领域的佼佼者。通过不断地并购活动,丹纳赫不仅扩展了其业务领域,增强了市场竞争力,还成功地推高了公司市值,为投资者带来可观回报。丹纳赫特有的发展策略和管理模式,成为其保持行业领先,决胜资本市场的关键。2023年,丹纳赫的收入为239亿美金,净利润为47.64亿美金,总资产为845亿美金。公司多次被《财富》杂志评为“美国最受钦佩的公司”,并入选《财富》世界500强排行榜。
(二)坚持“市场第一、公司第二”,专注三类并购
在并购策略上,丹纳赫遵循行业增速优先,公司质地其次,最后考量估值水平的原则。行业筛选上,偏好有一定壁垒,巨头看不上、中小企业进不来,潜在市场规模超10亿美元,核心市场增速5%-7%,行业周期性不明显且不存在垄断者的行业,积极布局朝阳产业和实体产业。在标的选择上,更关注业务的远期潜力和战略价值,标的通常具有较高的销售管理费用和资产密集度,为投后赋能留足空间,对于好的标的考虑溢价收购,如以溢价率30%以上收购了仪器仪表公司Fluke和Tektronix。并购模式上,主要开展新平台并购、补强型并购以及邻近业务并购等三种类型并购。新平台并购旨在扩大业务组合,向高回报市场挺进。丹纳赫最初并未涉足医疗领域,而是通过收购Radiometer、Leica Microsystems两家生命科学企业,迅速建立起了医疗诊断和生命科学平台,并开展了对国际诊断巨头Beckman Coulter、分子诊断企业Iris和Cepheid等一系列后续并购,最终成长为生命科学领域全球领导者;补强型并购旨在推进公司现有业务和新进入业务之间的协同效应,发挥1+1>2的聚势优势;邻近业务并购则是进入与现有业务相近的领域,加强业务护城河,强化产业链控制力。
(三)保持高并购增速,不断优化业务结构和并购风格
丹纳赫灵活运用股权融资、发债融资等方式,获取了低成本现金流,保持了超高的并购增速,仅2009年就斥资20亿美元收购了18家新公司,在商誉和净资产方面实现了飞跃式增长。丹纳赫注重不断优化并购风格,从补强型并购向平台型、战略型并购转变,从“小美广”向“大强专”转变,2010年之前年均并购数量20家,2010年之后年均5家,但单笔并购金额逐年增加,2014年之前单笔并购峰值为68亿美元,约占公司当年营收的42%,而2019年则以214亿美元收购GE生命科学部门,收购成本超过当年公司营收。
并购之外,丹纳赫注重资产剥离与资源整合,提倡将80%的生产资源投入在增值业务上,20%的资源投入在不增值且难以消除的活动,并且剥离那些不能增值、无法改善且可以放弃的业务。据统计,丹纳赫已剥离的企业超过50家,从早期多元化经营,中期偏工业化产品和测量仪器,到2015年后以医疗医药为主,不断经历着并购、整合、汰弱留强,不仅实现了业务转变,为大规模收购少数极具竞争力的公司打下基础,而且长期保持了稳健的杠杆水平,资产负债率长期维持在50%以下。
(四)首创并运用DBS系统,实现并购后有效整合
投后管理是丹纳赫价值提升的核心,丹纳赫深刻认识到投资后整合的重要性,基于日本丰田汽车“精益生产”管理哲学,首创了商业系统DBS(Danaher Business System),并运用在战略规划、技术研发、生产、员工培训、客户服务等环节,形成了统一且低成本的沟通和运转机制。DBS的操作方式主要基于质量、按时交货率、内部晋升率、离职率、核心收入增长、利润率、现金流、投资回报率等8大定量指标,涵盖面向客户、员工、股东等多个方面。丹纳赫并购企业后,运用DBS系统定量参与企业的资产经营和改造。根据DBS方法论,首先需明确并购后5年的年度目标,确定优先改进的项目、方法、指标和关键资源,部署落地,并逐月在各部门内进行评估,通过不断收购-应用DBS-复盘更新DBS,形成正向循环。以生命科学企业Pall为例,并购前该公司市场知名度不高、数字化能力不足、缺乏有效的营销管理流程,被丹纳赫并购后并在DBS系统赋能下,企业订单量增长50%、成交率提高15%、营业利润在2年内从19%提升到25%,一跃成为全球领先的过滤分离和净化供应商。
在中国,DBS系统一直受到中国企业的高度推崇,甚至被认为是其投后管理的重要工具,在企业管理实践中得到较好运用。美的、公牛、复星等企业都以DBS系统为蓝本,例如公牛集团从2018年开始学习DBS方法,借鉴性地提出BBS并成立BBS部门,对生产、制造、研发、销售进行精益化改善,使生产成本降低了20%-30%。
中央企业并购投资存在的瓶颈问题
党的二十大报告强调,“深化国资国企改革,加快国有经济布局优化和结构调整,推动国有资本和国有企业做强做优做大,提升企业核心竞争力”。近年来,中央企业为提升整体实力,开展了一系列并购重组工作,整体表现为数量增多、力度加大、速度加快,但从丹纳赫的成长历程反观中央企业,在外延式并购投资过程中还面临着诸多挑战和瓶颈。
一是并购战略不明确。部分中央企业在进行外延式并购时,往往缺乏清晰明确的并购战略。主要表现为对并购目标的选择缺乏长远规划和合理判断,更多基于短期利益考量,未能充分考虑并购是否符合企业自身的战略发展方向和长期利益。战略意图不明确,包括希望通过并购实现市场扩张、技术获取、资源补充等具体目标的不明晰,将会导致并购决策出现盲目性和随意性,并购方向偏离企业核心战略,增加并购失败的风险,同时也不利于并购后资源整合的实现。
二是并购整合能力不足。中央企业在并购后的整合阶段可能面临诸多挑战,如文化整合困难、管理整合不力、业务整合不协同、技术赋能不到位等。部分企业在这些方面缺乏足够的经验和应对能力,导致整合效果不佳。并购整合能力不足使得并购双方难以形成有效的协同效应,甚至可能引发内部冲突和矛盾,影响企业的整体运营和发展。
三是风险评估不全面。在外延式并购过程中,风险评估是至关重要的环节。中央企业常因快速扩张而未能有效控制相关风险,部分中央企业可能在进行风险评估时存在不系统、不全面、不准确等问题,未能充分考虑各种潜在的风险因素,如政治风险、法律风险、财务风险等。一旦风险暴露,企业风控措施不完备,无法及时有效应对,不仅会丧失并购机会,甚至会让企业自身陷入被动的不利局面。
四是人才和团队建设滞后。并购后的整合不仅包括业务和管理方面的整合,还包括人才和团队的整合。部分中央企业在并购后忽视了人才和团队的建设,如人才储备不足、团队专业化能力培养欠缺,导致关键核心人才流失或团队合作不畅,进而严重削弱并购后的运营效率和业绩提升,使企业创新能力受限,组织稳定性受损,影响企业凝聚力和向心力。
丹纳赫对于中央企业并购投资的启示
加快布局和发展战略性新兴产业,既是落实国家战略重大任务的需要,也是中央企业自身转型升级、打造新增长点的需要。当前我国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正处于抢占制高点、向高位跃升的重要关口,这对中央企业提出了新要求。战新产业不确定性强、技术门槛高、投资回报期长,单纯依靠内生式成长无法满足发展的紧迫性,需加快外延式并购,抓住发展的第二增长极,推动内生式发展与外延式并购双轮驱动。结合丹纳赫模式,好的并购需具备天时地利人和,即战略方向和时机的精准把握,并购企业的细致甄选,管理能力的持续输出,背后蕴含的是投资意图分析、导入、匹配、实施、优化、整合在内的“一体化”工程。通过对丹纳赫并购经验的深入分析,可为中央企业未来并购整合工作带来如下启示。
一是建立并购整合的顶层思维。并购整合并非纯资本运作,而是偏管理的系统工程,包括战略、组织、人力资源、企业文化、财务、供应链、数字化等模板相互融合。并购只提供了价值创造的基础,要实现并购意图,中央企业必须建立并购整合的顶层思维,即通过融合达成共识,实现同频;再重构形成合力,完成共振,自上而下环环相扣,在组织层面保障协同价值,只有这样才能让并购回归到“通过赋能实现协同、通过协同创造增长”的本质。
二是打造高质量的产业并购体系。“豆腐得自己磨,田得自己种”。并购交易是重要的战略决策,管理团队特别是“一把手”不能做甩手掌柜,必须谨慎实施,躬身入局,秉持二次创业的心态、心力、努力来做并购。一方面,在投资收购阶段,构建具有洞见的标的评估体系,创建标的画像,进行针对性搜寻和评估,明确合适的标的;另一方面,在投后阶段,建立起与产业部门的高质量协作机制,实现从投前需求到投后赋能的闭环运作,形成“越懂越会投,越会投越懂”的良性循环,通过高效的并购整合加速内生与外延并购的双向转化,实现产业做大做强。
三是组建高水平的产业并购团队。产业并购的核心在于提升企业管理能力、改善运营效率,要实现高质量的产业并购,团队核心人员的产业专识和产业洞见要达到行业顶尖水平,要能够参与到战略制定、组织再造、企业经营管理,并且在一定程度上对并购战略施加影响。一方面,练好内功,通过建立研究院、专家库等方式,完善内部投研体系,搭建以管理团队为核心,具备前瞻眼光、把握未来需求、熟悉技术变革趋势、洞悉商业机会并且能够将相关产业要素进行整合的投研团队;另一方面,善用“外来和尚”,用好外部专业机构的资源库、项目库、人才库,强化内外部联动,构建强大的项目执行和支持队伍。
(编辑 尚鸣)
关于欧美近代史上的大国崛起有很多论述,基本都是西方中心论立场,阐述西方各个大国如何勇敢、创新、文明地先后引领现代化潮流。非西方国家在论述大国崛起时,也接受了西方希望“落后”国家接受的观点,对西方的崛起顶礼膜拜。本文以政教关系的角度分析西方大国崛起,因为宗教在西方历史演进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因素。
我们经常发现,外国人对中国要么不了解,要么误解。如果深究就会发现,绝大多数外国人对中国的历史传统,严重缺乏了解。中华文明连续五千年,百家争鸣距今两千五百多年;而西方文艺复兴距今五百多年,启蒙运动距今三百多年。从黑暗的中世纪到文艺复兴、宗教改革,再到启蒙运动、资产阶级革命,历史的断裂相当大。西方人不了解五千年中国传统就不能正确了解当今中国。同理,如果我们不了解西方历史以及其中宗教所起的作用,也很难正确理解当今的西方社会。
犹太教已有三千多年历史,基督教有两千多年历史,伊斯兰教也有一千四百多年历史。发端于十八世纪的欧洲启蒙运动,导致宗教地位下降,使得我们在对现代化进程的认识中很自然地忽视宗教。当今中国是世界上无神论者最彻底的国家,然而宗教在世界各地仍发挥着程度不同的影响;如果我们忽视宗教的作用,我们就缺乏对整体世界的全面理解。我们习惯用启蒙运动后的无神论思维,在无神论视角下观察思考,对外部世界的认知也就难以准确把握。
政教分离与政教合一
与欧洲文艺复兴相伴随的宗教改革运动(1517-)导致了长期的宗教战争。直到启蒙运动时期,欧洲才逐渐形成政教分离的观念,并经由美国独立和法国大革命,使政教分离成为普世原则。
必须指出,中国是世界上实行政教分离最早和最彻底的国家。若按“沙门不敬王者”的社会辩论和慧远的“不过虎溪”划分,政教分离原则在中国至少有一千五百年历史。[①] 直到今天,中国依然是全世界实行政教分离的典范,可以说,这也是中国对全世界最大的贡献之一。
当今世界大多数国家都在宪法中确立了政教分离原则。然而今天英国依然有国教,但一般仍将英国视为政教分离的国家,因为英国国教在现实政治当中起的作用非常小。辛亥革命后,康有为等少数人试图将孔教定为中国国教,其实是想学习英国,结果昙花一现。有些欧洲国家也有国教,但要么国教对政治影响不大,要么国家对世界影响不大。欧洲其他主要国家的宪法都确定政教分离;美洲除了哥斯达黎加,几乎都是政教分离国家;亚非及大洋洲的日本、土耳其、印度、南非、澳大利亚、新西兰等重要国家,都实行政教分离。可见政教分离是现代社会最重要的普遍原则之一。
与政教分离相对的是政教合一。人类历史上,大多数地区、大部分时间都实行过政教合一制。当今世界上依然存在实行政教合一的国家,例如中东一些国家,中国周边的泰国、缅甸、斯里兰卡等。奥斯曼帝国灭亡后,土耳其实行政教分离,影响了中东很多国家跟随政教分离的历史潮流,其中包括伊朗。然而1979年霍梅尼领导伊朗革命后,伊朗回到了政教合一状态。这一变化刺激了世界上其他一些已经放弃政教合一的国家和地区,重新走向政教合一模式。
二战后,全球很多地方出现政教合一的回潮,除了伊朗,还有三个重要国家即俄罗斯、土耳其、印度。它们名义上依然还是由宪法确立政教分离,而现实中政教合一的色彩越来越重。例如俄罗斯有很多宗教,但目前东正教回到历史上高于其他宗教的地位,普京是十月革命后第一个进入东正教堂做礼拜的俄罗斯元首;东正教还承担了某些政府功能,例如扶贫、救济等。估计俄罗斯短时期内不会回到沙俄时代的政教合一状态。印度在莫迪领导下,政教合一发展迅速,而埃尔多安领导的土耳其在凯末尔确立的政教分离和政教合一之间摇摆不定。
政教合一制有两大主要形态。简单说,“政”就是世俗政权掌握武力和财力,“教”可以理解为拥有知识、传播知识、掌握真理。中国古书《左传》曰:“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其中“祀”可以理解为宗教,“戎”就是战争。中国古代政教关系此处不论。借用伊斯兰教术语,政教合一有两种类型:一是苏丹制,二是哈里发制。苏丹制是指政权高于教权,哈里发制是指教权高于政权,而且,其中的“教”是唯一的、排他的。之所以借用伊斯兰术语,是因为政教合一的两种形态在伊斯兰教那里才彻底成型。
宗教在人类历史上长期存在。一般来说,苏丹制更为普遍和常见,即政权与某一宗教紧密结合,但政权居于主导地位,教权服务于政权。犹太教早期两者没有明确区分。以摩西为例,他集宗教和世俗首领于一身。印度电影中很多男主角武力值和歌舞值都超群绝伦,这是某个历史传统的现代映射,即国王、大祭司合二为一。实际上是从苏丹制到哈里发制的过渡,哈里发制开始孕育并寄生于苏丹制,柏拉图“哲学王”是对这一政治模式的理论呼应。古罗马帝国和基督教镇压犹太人后,犹太人长期没有世俗权力,犹太社区内部基本都是宗教首领拉比掌权。因此,犹太教在很长时间里大致可以看成是分散化的、互不隶属的小哈里发制。以色列建国改变了这一状况。
在7世纪,伊斯兰教真正确立了大范围集权的哈里发制,政教合一中的教权至上成为一种历史定势,某种程度上将柏拉图的“哲学王”思想变成了现实。哈里发制在伊斯兰早期特别有效和强大。奥斯曼帝国确立苏丹制后,哈里发制逐渐式微。然而进入现代社会,尤其是1979年霍梅尼革命,使得政教合一的哈里发制重新大张旗鼓地走上历史舞台。此后,很多恐怖主义、宗教极端主义几乎都受霍梅尼的鼓舞,在原教旨主义驱动下,迈向穆圣创设的哈里发制。IS国(伊斯兰国)是其中典型,明确实行哈里发制。可以说,现代社会凡主张发动“圣战”的,基本都是哈里发制的拥护者。被中国定义为“邪教”的亦属此列。[②]
从古罗马帝国到中世纪
哈里发制并非伊斯兰教独有。伊斯兰阿拉伯帝国迅速崛起后,哈里发制也影响到以罗马为代表的基督教世界。七世纪后的罗马教会史可以说就是在全欧洲努力实现罗马哈里发制的斗争过程。罗马教会为实现哈里发制而顽强拼搏的历史,以不同方式影响了欧洲各国。
一般认为基督教进入欧洲后,在罗马帝国曾经遭遇几百年迫害。这个说法是基督教修成正果后对过往历史的定性。所谓基督教在罗马帝国遭受迫害,本质上是那个时期的宗教对抗或宗教战争。基督教获胜后,便将其宗教敌人描绘得无比邪恶。其实基督教当时迫害多神教同样残酷,只是没有记载在由胜利者书写的历史中。启蒙运动排斥宗教后,希腊、罗马多神教被定性为神话故事,似乎是文学创作,而淡化了其宗教本质,使后人在对历史做全面理解时,缺失了重要维度。
罗马皇帝君士坦丁(272-337年)是第一个皈依基督教的罗马皇帝,后来迁都君士坦丁堡(现伊斯坦布尔)。四世纪后期,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的国教,等于把多神教信仰废除了,而政教合一制度不变,从多神教到一神教,换了一套真理解释系统。此后蛮族入侵导致东西罗马分治,但基督教没有分治,东、西罗马教会依然尊崇东罗马皇帝。东罗马皇帝高于东罗马教会,这一传统延续到沙俄和奥斯曼帝国。然而到476年,西罗马灭亡,导致欧洲不再有统一政权,当时很多进入西罗马的日耳曼蛮族先后皈依了基督教,但依然延续苏丹制。
西罗马灭亡约一个半世纪后,伊斯兰教在七世纪初创建,穆罕默德(570-632)确立了哈里发制。他去世后,伊斯兰教进入了四大哈里发时代,由此在欧洲家门口出现了一个教权大于政权的政治体系,这对于欧洲基督教是一个非常大的刺激。由于世俗政权已经一片混乱,西罗马只有教会权力独大,从那个时候开始,西罗马教会一心想借鉴伊斯兰方式实现哈里发制,要把教皇变成高于一切世俗政权最高权力,却一直没有彻底实现。
西罗马教会为了实现哈里发制,最大的举动是长达两百年的十字军东征。罗马教会自己没多少军队,便发出号召,要求所有基督徒都应该去巴勒斯坦,把耶路撒冷从异教徒那里夺回来。借助上帝和耶稣的名义,欧洲各个世俗君王听从了教皇命令,带着自己的军队长途跋涉到巴勒斯坦去消灭异教徒。长达两百多年的过程,先后七次东征浪潮,罗马哈里发制的努力最终功亏一篑,或只在欧洲部分地区初步实现,从而影响了欧洲后来的大国崛起。
西班牙:哈里发制的受害者
西班牙成为统一国家的时间不长。1492年西班牙征服了穆斯林统治下的半岛南部格拉纳达,标志着西班牙真正统一。同一年,西班牙国王批准了哥伦布航海出发。这两件事情不完全是巧合,如果不征服格拉纳达,西班牙很难有精力和财力资助哥伦布远航。
在1492年西班牙征服南方格拉纳达之前,有将近800年时间,整个西班牙的大部分地区都被穆斯林统治。[③] 伊斯兰教创始人穆罕默德去世后,伊斯兰教进入四大哈里发时代,其中倭马亚王朝被灭后,唯一的幸存者逃到西班牙,756年建立后倭马亚王朝,[④] 史称阿卜杜拉·拉赫曼一世,他在西班牙继续实行哈里发制。欧洲把西班牙的穆斯林称为摩尔人。摩尔人统治西班牙时期,西班牙是当时欧洲最富裕、最繁华、文化水平最高的地区。
现在西班牙的北方边界大致是比利牛斯山脉。在将近800年内,穆斯林对西班牙的统治边界一直或南或北地推移,最强盛时甚至跨过了比利牛斯山,只在现今西班牙北部比利牛斯山附近还有一些基督教小王国、小贵族靠着山地形势维持一些据点。法兰克王朝为了抵御穆斯林继续向北推进,也投入西班牙战场,使得穆斯林和基督徒边界在西班牙维持着动态平衡。
1492年格拉纳达被基督徒攻陷后,伊斯兰教与基督教在西班牙南北不断拉锯的局面终于结束,穆斯林统治势力彻底离开西班牙。同年哥伦布出海向西寻找印度,而葡萄牙航海比哥伦布还要早。1493年由罗马教皇主持,让西班牙和葡萄牙两国签订条约,划定了“教皇子午线”,这条线以东归葡萄牙,[⑤] 以西归西班牙。不过,由罗马教皇为世俗君主分配权力、瓜分世界,影响毕竟有限。后崛起的欧洲国家纷纷侵入葡萄牙的东半球、西班牙的西半球,西葡两国虽坚决反击,但成效不大,说明罗马教廷的权威并不能覆盖全欧洲。
欧洲中世纪的宗教裁判所被后人反复批判,而宗教裁判所最严厉的地方是西班牙。宗教裁判所就是尊奉罗马教皇的司法机关,其权力甚至高于国王。穆斯林统治西班牙期间,某些时候部分基督徒还能与穆斯林和平共处,甚至会寻求伊斯兰统治者的保护。然而,基督教圣战在西班牙获胜后,宗教狂热情绪急剧上升,对异教徒的妥协被认为是污染,必须加以清除。除了屠杀、驱逐、强迫改宗外,宗教裁判所还是清除非基督教的精神污染的重要手段。当时西班牙一个主教为宗教裁判使用酷刑辩护,他说:如果上帝站在受刑者一边,上帝一定会给予他力量,让他能够忍受这个酷刑,所以他是无罪的;如果受刑者忍受不了酷刑,说明上帝没有站在他那一边,所以他就是有罪的。此外,天主教创建了很多修会,很多修士都是西班牙人,由此可见,作为与伊斯兰斗争第一线的西班牙地区的宗教狂热程度。
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时期,英国、法国、荷兰、德国、意大利,都出现了很多思想家、理论家、科学家,创立了很多新的理论和思想。而西班牙的思想家、哲学家、科学家则很少。《堂吉诃德》的作者塞万提斯大概是西班牙近代最具全球知名度的人物,这部著作嘲讽了战胜摩尔人之后的西班牙的精神状态。可以说,由于在精神世界高度信奉罗马教廷,使得西班牙的精神创造力严重受损。
西班牙从崛起到没落,大约为300年。其间,西班牙从美洲攫取的财富大概有10万吨白银、2500吨黄金。而当时除西班牙之外的全欧洲所有黄金总计只有2000多吨。今天美国黄金储备为全球最多,约8000多吨。也就是说西班牙那时是欧洲首富。为何它没搞成资本主义,没有出现工业革命?因为它尊奉罗马哈里发,到处镇压宗教改革中出现的“异端”,在欧洲四面树敌。宗教裁判所不够用就开战,同荷兰打,同英国打等等,在大西洋上与欧洲各国海军和海盗打,这些海盗后来很多成为各国英雄,例如英国海盗直接变身皇军海军。欧洲海盗在大西洋上和美洲抢劫西班牙财富,没有一个觉得内心有愧,因为西班牙顽固的宗教狂热使得各种异端都成为敌对方,海盗就是各国为维护自身利益而发起战争产生的。所以西班牙搜刮了那么多财富,而今天只是中等国家。
西班牙凭罗马教会的庇护大发其财,然后替罗马教会到处镇压异端,成了罗马哈里发制忠诚的打手,树敌太多,最终把自己的财富耗尽,因而西班牙成为罗马哈里发制的受害者,风光无限的崛起最终葬送于维护罗马哈里发制的战争。
法国:壮志未酬苏丹制
西罗马灭亡后,很多日耳曼蛮族进入原来西罗马区域,建立起各自的政权,其中有一个在今天的法国地区建立了法兰克王国。最初法兰克王国由墨洛温王朝统治,后来墨洛温王朝的首相矮子丕平751年篡位,建立加洛林王朝。罗马教廷支持丕平篡位,目的是要利用丕平打败伦巴第人。754年矮子丕平攻打意大利,战胜了伦巴第人,并将意大利中部一大块土地送给教皇,以回报罗马教廷支持其篡位,史称“丕平献土”。由此形成欧洲历史上著名的教皇国,面积有几万平方公里,一直存在到1929年。在漫长的历史中,教皇国面积时常变化,直到1929年与墨索里尼达成协议,教皇国最终缩成了今天的梵蒂冈,只有0.44平方公里,但承认它是一个特殊的主权国家。
教皇支持丕平篡位,丕平献土建立教皇国,已经显露出罗马教会试图控制世俗君主,实行哈里发制的意图。768年,丕平去世,其儿子查理曼加冕。查理曼帮助教廷镇压不听话的日耳曼蛮族,积极抵抗西班牙的穆斯林。800年,罗马教皇把“神圣罗马帝国皇帝”头衔赏给了查理曼,史称查理曼大帝。查理曼大帝死后,到他孙子辈时,法兰克王国分裂成三块,分别成为现今法国、德国、意大利的雏形。此后的历史中,罗马教会将“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头衔更多给予了实力更弱的德意志君主,并且想方设法架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仿佛越是野蛮落后的日耳曼君主越是容易被操控。
早在四世纪末,古罗马帝国分裂为东西两个罗马帝国,但最初基督教会还维持着形式的统一。到十一世纪中期,基督教会彻底分裂为东正教和天主教。东正教继续奉行苏丹制,天主教则在致力于实现哈里发制的道路上不断折腾。到十四世纪,西罗马的天主教会自身发生分裂,这次分裂是由法国主导的。查理曼大帝之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头衔不再属于法国,而出任教皇的人很多都是意大利人。法国发现教会很赚钱,因为全欧洲的基督徒要到罗马朝圣或向罗马教会进贡,法国国王就想把教皇改成听自己话的人,以便名利双收;于是便在法国南部阿维尼翁再建了一个教庭,由法国人出任教皇。于是,天主教出现了两个教皇并存的局面,欧洲各国按自己的利益分别选择效忠对象,这样法国的苏丹制基本成型。这一分裂延续了将近一个世纪,由于欧洲很多君主并不愿效忠法国,法国阿维尼翁教廷不得不撤销,教廷再次回到罗马。法国在欧洲实现类似拜占庭苏丹制的雄心最终夭折。但这一分裂导致罗马天主教会的威望严重受损,此后十五世纪开始了文艺复兴,罗马教会的哈里发之梦也走到了尽头。
启蒙运动之后,法国于十八世纪末爆发了大革命。革命的法国在排斥天主教的同时,设立了新的宗教,取名“理性教”,试图以标准化的世俗理论统一世界。1804年,拿破仑在巴黎圣母院加冕,头衔之一也是“神圣罗马帝国皇帝”,但拿破仑的皇冠不是教皇给戴的,而是他自己戴的,然后拿破仑又亲自给皇后戴上冠冕。这个细节表明,拿破仑依然是想做一个大苏丹,令教会权力在君主权力之下。世俗的《人权宣言》《拿破仑法典》是法国新苏丹“理性教”的重要内容。拿破仑颁布公制度量衡,试图将法语通行世界,显示了他想把自己变成欧洲乃至世界的“秦始皇”的雄心。最终他征服欧洲的行动在英国顽强抵制下失败了。
顺便说一下法国葡萄酒。葡萄酒是天主教非常重要的宗教仪式用品。基督教早期用的葡萄酒是巴勒斯坦的,或者是意大利的。罗马搞宗教旅游、朝圣经济,光是卖意大利葡萄酒就能发财。高卢最初引入葡萄树栽培时,罗马教皇为了不让自己的生意受影响,下令把高卢的葡萄树全部砍了,禁止与罗马抢生意。法国天主教势力壮大后,葡萄酒庄园大都在法国教会控制中。当法国与罗马教会争夺教皇控制权时,便将法国葡萄酒认定为世界第一,法国葡萄酒神话就是争夺利益的虚荣产物。法国大革命后,拿破仑制定了法国葡萄酒的标准向全球推广,波尔多、勃艮第之类葡萄酒神话才真正确立。
(编辑 季节)
* 刘仰,中信改革发展研究基金会资深研究员,社会学者。
[①] 南北朝时期,中国社会有一场大辩论:即“沙门不敬王者论”是否正确。表面意思是,出家人是否只敬拜佛主,不敬拜君王?这场从朝廷到文人、从世俗到佛界的大辩论持续了很长时间,本质上就是政教关系的辩论。东晋高僧慧远(334-416)创建净土宗后,在庐山讲经。慧远虽坚持奉行“沙门不敬王者论”,但在现实中,慧远终身没有踏出庐山东林寺门外的虎溪(一条溪水的名字)一步,以示佛界不干预俗世。
[②] 苏丹制、哈里发制各自的利弊,本文不展开专门讨论。
[③] 1492年至今,共532年,若去掉启蒙运动三百年,西班牙真正被基督教完全统治,共二百多年。
[④] 伊斯兰教入侵伊比利亚半岛征服西班牙南部的时间为711年。到1492年伊斯兰教彻底丧失对西班牙的统治,其间共781年。
[⑤] 达伽马1497年出海之前,葡萄牙已经从事多年黑奴贸易,贩卖黑奴数量10万以上。“教皇子午线”1494年做了调整,此后巴西成为葡萄牙势力范围。为了反对葡萄牙国内的资产阶级革命,葡萄牙王室曾迁到巴西,宣布巴西独立,后来又迁回葡萄牙。曾经作为葡萄牙领地的巴西1888年才宣布废除奴隶制。虽然葡萄牙是欧洲大国崛起的重要一员,但它的影响力基本与西班牙类似,只是更弱。因此,本文不单述葡萄牙。
国资委成立后的国有企业改革(续)
规范各地的国有企业改革(续)
2005年12月,国务院国资委制定《关于进一步规范国有企业改制工作的实施意见》,由国务院办公厅以(国办发〔2005〕60号,以下简称“60号文件”)转发,这个文件是对96号文件的补充和完善。
60号文件对企业的改制方案提出了更具体的要求。改制方案的内容包括:改制的目的及必要性;改制后企业的资产、业务、股权设置、产品开发、技术改造等,改制的具体形式及改制后的法人治理结构;企业的债权、债务的落实情况;职工安置方案等。
60号文件对改制企业的职工安置方案提出了更明确的要求。文件还特别强调了加强对国有企业改制工作的领导和管理。除了大力度规范国有企业的改制,国资委还在大量调查研究的基础上,纠正了一些社会反映较大、产生明显副作用的做法。问题比较多的是在职工持股方面。
职工持股在国有中小企业改革中相当普遍:一种情况是国有企业改制时经营者和职工出资买断了原企业的国有净资产而成为股东,如山东诸城初期的改革办法;另一种情况是一些困难的国有企业改制时拿不出现金给职工置换身份,而是给了改制后企业的股份作为替代,职工被动地成为股东,这种情况也相当多。
本企业职工持有本企业的股权,如果企业规模不大、职工人数不多,激励约束作用比较明显,改革的效应基本是正面的。但有些职工持股出现了明显的异化:如一些国有企业集团组织职工集中投资某一家子企业,然后举全集团之力把这家子企业发展好,以保证职工的高分红;还有一些国有企业组织职工集中投资某一关联企业,然后在经营活动中给这家关联企业各种关照,甚至以超高的价格购买其产品或服务,这实际上是一种国有资产流失性质的利益转移。
这类福利化的职工持股对企业、对社会的效应基本是负面的。其中最典型、社会反响最大的当数国有电力系统的职工持股问题。这是在一个非常特殊的历史背景下形成的。20世纪80年代,我国电力供应极度紧张,为扭转电力供应紧张的局面,多渠道筹集电力建设资金,政府号召多方投资办电,对集资所办的电厂或机组给予电价浮动等优惠。
集资办电是我国电力体制改革中一次成功的实践,打破了过去由中央政府独家投资、独家办电的格局,极大地促进了电力工业的发展。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近水楼台的电力系统企业组织本系统职工投资兴办“三产”企业,再由“三产”企业投资发电项目。这种职工集资办电的做法是符合当时国家政策的,并不违规。
当时我国在“厂网合一”的电力体制下,电网公司很容易近水楼台,对自己职工持股的发电企业或机组在购电量、购电价格等方面给予照顾。这种做法为本系统职工谋取了利益,但对其他发电企业造成了很大的不公平。这样的格局运行了十几年,几大区域电网公司的“三产”企业都发展得非常之大,如山东的鲁能集团、贵州的金元集团、四川的启明星发电和启明星电力等,这些企业对下一步电力体制“厂网分开”的改革将造成实质性障碍。
由于社会各方面反响十分强烈,2003年8月,国资委根据国务院领导的指示,会同国家发展改革委和财政部紧急发出文件(国资委〔2003〕37号,以下简称“37号文件”),暂停电力系统职工投资电力企业。但之前已经发生的投资行为如何处理又成为一个大难题,因为这涉及电力系统几十万职工的切身利益。
37号文件下发后,各有关部门对12个省市进行了调研,总共开了80多场座谈会,分别听取地方政府、电力企业及职工代表的意见。2003年底,国资委起草了《关于规范电力系统职工投资发电企业的意见》初稿,并开始征求意见。
由于各方面的意见不一致,国务院拍板采纳了国资委的意见。2008年1月,以国资委、发展改革委、财政部、电监会的名义印发了《关于规范电力系统职工投资发电企业的意见》(国资委〔2008〕28号,以下简称“28号文件”),明确地市级电网企业领导班子成员和省级以上电网企业的电力调度员、财务人员、中层以上管理人员,不得直接或间接持有本省(区、市)电网覆盖范围内发电企业的股权,已持有的股权应在一年内全部予以清退或转让,发电企业可以优先回购;电网企业其他职工不得再增持范围内发电企业的股权,自愿清退或转让已持有股权的,发电企业可以优先回购。文件同时还明确,国有电力企业不得以企业名义组织各类职工的投资活动。由于涉及的企业都在国务院国资委监管的中央企业范围内,股权清退工作进行得比较顺利。
在规范电力系统职工持股取得进展的基础上,国务院国资委于2008年9月印发了《关于规范国有企业职工持股、投资的意见》(国资委〔2008〕年139号,以下简称“139号文件”),以进一步规范面上国有企业职工的投资、持股行为。
139号文件列举了可以进行职工持股探索的方向,文件明确,国有企业中已经持有上述企业股权的中层以上管理人员要在一年内转让所持股权。
国办发96号文件、60号文件,国资委78号文件、139号文件,都从不同的角度对当时的国有企业改革进行了政策性规范。国有企业改革中曾经出现的一些问题和不规范行为逐步得到了遏制和纠正,国有企业改制和国有产权转让被逐步纳入一个可控的、相对规范化的轨道。这是国务院国资委成立之后完成的一项复杂的重要工作,也是企业国有资产出资人职责集中化的一项具体成果。
中央企业的合并与重组
国务院国资委成立之前,中央企业在国务院的直接主持下,已进行了数轮大的行业性重组,方向是推进政企分开、打破行业垄断、引入市场竞争的机制。国务院国资委成立时,正式授权监管的中央企业为196户。这些中央企业的状态,朱镕基总理2002年视察中央企业工委时有一个说法:181户企业(当时中央企业工委管理负责人的企业)实际上有很多是凑起来的企业,相差很悬殊,有许多规模较小的企业。可以把这些小的企业通过改组、兼并、破产,交给现有规模较大的企业集团管理,把力量更加集中一些,把真正的大型企业管理得更好一些。朱镕基总理的判断是正确的,这实际上是日后中央企业合并、重组工作最初的开端。
196户中央企业中有一批规模很大、定位清晰的产业集团。如十大军工,三家石油公司,两家电网,五大发电集团,三家电信运营商,交通部所属的中远、中海运、中国港湾、中国路桥,铁道部所属的中铁工、中铁建、南车、北车,机械部所属的一汽、二汽、东电、哈电,冶金部所属的宝钢、鞍钢、武钢、攀钢等。这些大型企业是中央企业中的精华。
还有一些中央企业是原政府部门脱钩时捆绑组建的企业集团。当时曾有一个非正式的说法,资产不到5亿元的中央企业要下放到地方。为避免被下放,中央各部门都把直属的企业、公司、科研设计单位捆绑组建企业集团。如物资部组建的中国诚通集团、中国华星集团;商业部组建的中商集团、华孚集团;纺织部组建的华源集团、恒天集团;冶金部组建的中钢集团;化工部组建的昊华集团;轻工业部组建的中轻集团;国家建材局组建的中国非金属矿工业集团;林业部组建的中国林业集团;机械部组建的国机集团等。这些企业集团的规模都不算小,但企业内部关联非常松散,管理的难度很大。
中央企业中还有一批转制科研院所,初期超过30家。这些院所原是各工业部直属的、为全行业服务的科研或设计机构,1999年转制成为国有企业。这些转制科研院所在我国行业科技发展中都发挥过重要作用,内部也汇聚了一批行业研发、设计人才,但转制成为企业后,都面临新的问题和挑战。
中央企业中还有一些军队武警部队和党政机关不再经商办企业工作中移交出来的企业,规模、业务方向和经营状态差异很大。由于之前没有经过调整和优化,也没有经历市场竞争优胜劣汰的梳理,中央企业整体和企业内部的结构问题非常突出。
一是分布过宽、过散。除一些大型产业集团外,中央企业的业务范围非常杂乱地分布于众多领域。2004年曾做过一个统计,在国民经济95个大类行业中,中央三级以上的企业涉足86个。一些中央企业的业务布局在并不具有比较优势的中低端竞争性领域,在其他所有制企业的挤压下经营非常困难。即使在一些大型产业集团内部,也有不少非主业的子孙公司和辅业公司。在企业规模上,中央企业更是参差不齐,有资产数千亿元的企业,也有资产几亿元的企业;有员工数量超过百万人的超大型企业集团,也有百人上下的小公司。
二是功能分割。分工过细,这是计划经济的一个重要特征。在一个行业系统内部,生产和科研一般是分离的,设计和施工、内贸和外贸也是分离的;这些分离的功能由指令性计划衔接起来,维持系统整体的运转。但这些功能单一的实体作为独立企业进入市场经济后,功能不完整就成为其参与市场竞争的软肋,如一些制造企业研发能力严重不足,而一些科研院所则完全没有制造能力。
三是“集而不团”,整体竞争力不强。这种情况以政府部门打捆组建的企业集团最为突出,这种集团一般都是“先有儿子、后有老子”,“儿子”和“老子”行政级别一样。组建成集团后子孙公司各干各的、自谋生路,子孙公司之间有时还是竞争对手;集团公司层面则功能单薄,控制、协调和管理能力不足,形不成集团整体的市场竞争力。
这样的企业集团基本是一个管理层级,在国资委和下属企业之间上传下达;有些集团公司由于自身没有收入,还要向子孙公司收取管理费维持运转。即使一些主业非常集中的大型产业集团也存在类似问题。中央企业这样的结构状态表明,这个庞大的企业系统需要进行彻底的调整和重组,包括在企业之间,也包括企业内部。
调整的目标是:第一,在产业布局上,退出那些不具备比较优势的领域,向关系国家安全和国民经济命脉的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集中;第二,在企业布局上,要优化资源在企业间的配置,使相关的有效资源更多地向主业突出的大企业、大集团集中;第三,在企业组织结构上,要剥除冗余、补足短板,使大企业、大集团的功能配备完整,更好地适应市场竞争的要求;第四,在企业集团内部,要消除内部竞争、构建产业协同,逐步把集团公司做实,形成企业集团整体的市场竞争力。当然,这样的调整会触动原有的利益格局,面临多层次的现实阻力。
中央企业的合并与重组是国务院国资委成立后,一直在推进的重点工作之一。2003年7月,国资委召开的第一次中央企业负责人会议上,明确提出了“加大企业重组调整力度”的工作要求。2006年12月,国务院办公厅转发了国务院国资委《关于推进国有资本调整和国有企业重组的指导意见》(国发办〔2006〕97号)。这个文件提出,要进一步推进国有资本向关系国家安全和国家经济命脉的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集中,加快形成一批拥有自主知识产权和知名品牌、国际竞争力较强的优势企业。文件明确,到2010年,国务院国资委履行出资人职责的企业要调整和重组至80-100家,这主要是为了营造一种氛围,给相关企业施加压力。实际工作的推进方式则比较现实和理性,以企业之间协商一致、自愿重组为主,国务院国资委创造条件给予支持和引导。
采用这种操作方式的主要原因在于,企业重组涉及各种复杂的利益关系,面临许多潜在的障碍。例如,企业重组后,被重组企业会从国资委直接监管的中央企业名单中移出,还有企业重组后,相关企业负责人的工作往往需要调整,如果本人对新岗位不满意就会迁怨于重组工作,如果硬性推动企业重组,反弹和争议会很大,而国务院国资委并没有可以令行禁止的权威。
为使企业重组尽可能规范地推进,国务院国资委建立了一套比较严密的工作流程。一是企业间协商一致达成重组意向后,共同向国资委提交重组的意向报告;二是国资委要对重组方案进行评估,是否具有产业上的互补性,是否经过双方充分协商和领导班子集体讨论通过;三是评估通过后,帮助企业协调解决有关问题,重要的企业重组还要征求相关部门的意见;四是正式向国务院报告,在国务院批准后,由国资委确定重组的牵头单位和负责人;五是重组企业正式上报重组方案,国资委进行批复,并提出具体的工作要求;六是国资委正式向社会发布企业重组公告。
这样的操作方式比较稳妥,触发的矛盾较小、后遗症也较少,但进度不会很快。但总体上看,国资委组织推进的中央企业重组整体效果较好,社会和企业的负面反应不多。其中有一些重组案例是非常成功的。
例如,中国建材集团与中国建材院重组、中国五矿集团的系列重组,中国港湾和中国路桥的强强联合,中国铁道建筑总公司与中国土木工程公司、中国铁路工程总公司与中国海外工程总公司重组,中国新时代集团的分拆重组,中国诚通集团对困难企业的专业化重组等。
2005年,中国诚通集团成为国资委确定的国有资产经营公司试点企业。试点开始后,诚通集团努力探索创新,承担了巨大的责任和风险,先后托管、重组了陷入困境的中国寰岛集团、中国唱片总公司、中国国际企业合作公司、华诚投资管理公司、中商企业集团、中国包装总公司,承担了中国普天集团所属8家困难企业的破产工作,接受了中冶集团下属中冶纸业的重组任务,对欧洲商业开发投资管理中心进行了重整。在托管和重组的过程中,工作团队经过艰苦的努力和细致的工作,妥善安置了职工,没有出现大的不稳定事件,这是非常不容易做到的事。
中国诚通集团成功的系列化重组,推动了中央企业中的困难企业、困难的业务板块平稳有序地退出,解决了大量历史遗留问题,整理出了有效资产并重新优化配置,维护了企业和社会的稳定,取得了非常好的经济和社会效果。中国诚通集团的系列重组共清理退出了289家企业,处置不良资产105亿元,分流安置职工3.6万人,孵化出有效资产61亿元。经诚通集团处置后,中国寰岛集团的有效资产在境外成功上市,中国唱片总公司重整后移交给了对口的中央企业,欧洲商业开发投资管理中心重整完成后,成为中国企业走出去的重要公共服务平台。诚通集团的成功实践探索出了一套比较规范的、各利益相关方都认可的不良资产企业化、市场化的处置方式;在市场竞争的环境下,出现困难企业和不良资产是不可避免的,因而诚通的实践具有普遍性的意义和价值。
国务院国资委成立后,还努力推动和引导中央企业的内部重组。2004年6月,国资委下发了《关于推动中央企业清理整合所属企业,减少企业管理层次有关问题的指导意见》。所有的中央企业都不同程度地推进了内部的整合,有些企业的工作力度很大、成效也很显著。
经过这样的内部整合,中央企业内部的业务梳理取得了很大进展,子孙公司之间的内部竞争基本消除,集团公司的管控能力和资源配置能力都得到了提升。
在中央企业各自清理内部业务的基础上,国务院国资委适时引导中央企业之间的资产转移,把本企业的非主业资产移交给那些有此主业的其他中央企业经营;资产转移可以是有偿的,也可以无偿划转。如中国航空工业集团把所属房地产企业有偿转让给保利集团,保利集团把下属煤炭业务板块整体划转给中煤集团,华能集团将下属房地产业务划转给中房集团,招商局集团把下属中国招商国际旅游总公司移交给港中旅集团,等等。国务院国资委成立后,中央企业的合并重组和内部整合一直没有停止过。从企业户数上看,中央企业的数量从最初的196家下降到2012年的116家。这一持续的整合过程带来的主要变化可能体现在这样几个方面:
第一,一些困难企业和低效业务板块通过重组退出了市场,中央企业的资源进一步向重要行业和关键领域集中,整体的布局结构得到优化;第二,一些规模较小、发展前景不好的企业进入有实力的大集团,中央企业的户均资产从2003年的425亿元增加到2012年的2724亿元,实现了资源向优势企业集中的目标;第三,计划经济体制下被割裂的企业功能通过重组得到了合理的重新配置,各大企业集团的功能趋于完整,更加符合参与市场竞争的要求;第四,通过企业内部业务和组织结构的整合,原先散乱的企业内部资源配置得到了梳理和重新塑造,企业集团的内部竞争基本消除,集团公司的管控能力提升,企业的主业更加突出、集团整体的竞争力初步形成。
这些变化使中央企业的经营状态和整体面貌有了很大改善。当然,由于企业重组涉及企业内部和外部各种非常复杂的关系,几乎每一项重组都会遇到特定的阻力,有些合理的重组方案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实现。出现这种情况应当也属正常。
中央企业的公众公司改革
面对数量众多、地位重要的中央国有企业,需要探索建立一个稳定、可靠的企业制度模式,以保证企业的长期稳定发展。这个方向中央早已明确,就是建立现代企业制度。
但企业的运行机制没有出现各方面所期待的变化,改革不配套、国有资产出资人问题尚未解决。没有出资人对企业经营者要求回报的压力,企业的经营行为不可能有实质性的改变。
国务院国资委成立后,国有资产出资人对企业经营者的压力初步形成,中央企业的改革和结构调整明显加快,反映出国家股东实体化和责权到位后的体制效应。引入多元化、市场化的机制势在必行,这就是国有企业的股权多元化改革。中央国有企业主要是大型企业。国资委认为,国有大型企业实现股权多元化的主导模式,应该是依托资本市场进行公众公司改革。因此,国务院国资委成立后一直在推进中央企业的改制上市工作。以往国有企业改制上市大都是部分优质资产的上市,把企业的盈利性业务拆分出来组建新公司发行股票,最极端的方式是把不同企业的优质资源捆绑成一个公司上市筹资。如1997年北京控股在香港上市,旗下捆绑了燕京啤酒、三元食品、首都机场高速、八达岭旅游、王府井百货、建国饭店等北京市属最优质的企业国有资产。
这种上市方式的主要目的是筹集资金,这个目的无可厚非、也很重要。“拨改贷”之后,国有企业失去了补充国家资本金的制度渠道,资本金不足成为国有企业普遍存在的问题,通过上市补充资本金是一个重要途径。但是,把诸多不相关的业务板块组合在一起,很难作为一个整体来运作,上市公司也不可能成为一个方向清晰的产业发展主体,这又不符合企业发展规律和要求。或者说,部分优质资产上市的方式,在补充资本金方面的意义巨大,但改革发展方面的意义有限。
国务院国资委开始探索推动中央企业的主营业务整体上市。2004年8月召开的中央企业负责人会议上,国资委第一次提出主营业务整体上市的想法:“中央企业要加快股份制改革,借助上市公司平台,实现主营业务整体上市。”
2006年12月,国资委制定了《关于推进国有资本调整和国有企业重组的指导意见》,并由国务院办公厅转发(国办发〔2006〕97号)。该文件正式提出了中央企业主营业务整体上市的工作要求:“积极支持资产或主营业务资产优良的企业实现整体上市,鼓励已经上市的国有控股公司通过增资扩股、收购资产等方式,把主营业务资产全部注入上市公司。”
由此,推进中央企业主营业务整体上市成为国务院国资委长期坚持的一项基本工作方针。这一工作方针在改革发展方面的意义重大:主营业务整体上市使上市公司成为完整的、真正的产业发展主体,也成为国有企业实现体制转换的突破口,或者说,是各方面所说的“新国企”成长的载体。在具体的工作层面上,主营业务整体上市对国有企业改革的意义主要在于:
第一,为推进主营业务整体上市,企业要对内部的各类资产和业务进行彻底整理,重组资源、把产业发展的平台搭建好,以达到资本市场和公众投资者的要求。这对于推动企业的内部整合提供了非常大的压力和动力。
第二,企业上市成为公众公司后,就处在市场监管机构和公众投资者的监督之下,而且有严格的信息披露制度。这种监督比企业国资监管机构更加广泛和专业,企业的运作不得不更加规范,否则会影响声誉,甚至会受到处罚。
第三,企业主营业务整体上市后,募集的资金集中到了股份公司——也就是产业发展主体的层面,这特别有利于改变很多国有企业资源都在下面、高层两手空空的被动局面。产业发展主体的资源整合能力更强,也有利于企业集团内部的一体化管理。
第四,企业主营业务整体上市后,随着主导产业的发展,股份公司可以通过定向增发、资产收购等方式,对非上市资产进行持续整合并逐步注入上市公司。加上主辅分离、辅业改制等措施,最终实现企业的整体上市,从而实现企业国有资产的资本化。
第五,企业变为公众公司后,企业国有资产的流动性大大增强。依托于资本市场,有进有退、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布局结构调整会更加规范和便利。
概而言之,在国有企业整体尚不具备股权多元化的条件下,先使企业中最核心的产业发展主体部分率先多元化,对国有企业的整体改革具有突破性的意义。从中央企业开始,推进主营业务整体上市,成为日后全国国有企业改革的一个重要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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