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和历史反复昭示,产业政策既存在于历史和当下的时间轴,也存在于发达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的空间轴,任何一个经济体都未能置身产业政策之外。...
美国政府的产业政策,既体现在政府对企业研发方面每年一千多亿美元的直接支出(产业技术政策),也体现在政府对企业旨在实现“规模经济”和“技术创新”的并购重组活动的支持和引导(产业组织政策)。
产业政策既包括狭义的产业技术政策,也包括广义的产业组织政策。汉密尔顿、李斯特、格申克龙等产业政策的提倡者们,从不同的角度强调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经济发展过程中推动制定产业政策的重要作用。产业政策批评者们却认为,市场可以自我运行良好,即便市场会失灵、政府也会常常失灵、并不一定具有挑选胜者的能力,而政府的作用主要是提供公共品。然而,有意义的讨论不应局限于要不要产业政策,而应该聚焦于实施什么样的产业政策。由于不同的经济发展阶段、经济政策实施能力、经济发展资源禀赋等,产业政策将会因时因地而被赋予不同的涵义和侧重。美国微软公司创始人比尔·盖茨就在2015年11月的《大西洋月刊》对美国长期以来的产业政策给予高度评价,并呼吁美国政府加大对新能源等私人投资不足领域的投资。
从历史来看,以明确的或者不明确的方式使用产业政策,也正是美国等发达国家的真实经济史。从18世纪独立建国到现在,美国政府的各类产业政策一直不同程度的存在,并由美国立法机构、行政机构和司法机构共同实施,对美国经济发展起了重要作用。从对特定产业的政府补贴、保护性关税和进出口配额,到鼓励国外先进技术的进口、禁止创新的工具和机器的出口和制造业投入的税收减免,再到改善国家的道路和隧道网络(降低商品的交通成本),即使刚刚建国的美国产业政策都有涉及。以美国的幼稚产业保护为例,正是由于美国政府实施的关税保护——1820-1931年的美国平均关税税率达到了35%-50%,才使得美国的幼稚工业产业得以生存、战略产业得以不断发展起来。如上从金融信贷、基础设施、国际竞争、公民教育到工业制造的产业政策,为19世纪美国产业的快速发展创造了前提和条件。这种基于对幼稚产业的保护性关税、国家银行、国家基础设施投资的国家经济发展模式,被后世的经济史学家们称之为“美国体系”(American System)。
从应对大萧条到二战后美国经济的全面复苏,美国产业政策的边界和角色大大地扩充了。1929到1932的美国经济大萧条时,为阻止大萧条的蔓延,执政的胡佛政府做了不少工作,但屡屡未能奏效。直到罗斯福新政乃至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经济才彻底走出大萧条的阴影。在此期间,美国政府对经济活动的干预大大增加,国家的产业政策边界被大大地扩展了。美国存款联邦保险公司(FDIC)、美国重组融资公司(RFC)、美国农业调整法(AAA)、美国产业复苏法(NIRA)、劳工进步管理法(WPA)等一大批政府机构或法案被建立或批准,被用于风险防范、贫困削减、帮扶就业和经济振兴。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爆发,罗斯福重组和建立了美国国防顾问委员会(NDAC)、美国国防生产公司(DPC)、美国国家生产管理办公室(OPM)、美国战争生产局(WPB)等,以促进美国经济复苏和振兴。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美国政府建立了价值数百亿美元的新军事工厂,建立了覆盖全国的石油天然气管道、炼油厂、电厂和军事基地等大量的基础设施。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通过对劳动力的广泛动员,美国实现了充分就业。
美国历史上的几位重要的总统——从建国伊始的华盛顿、力推南北统一的林肯到实现全面振兴的罗斯福,无一不是在重要历史节点推动美国独立、统一和崛起的政治强人,也无一不是哈密尔顿的产业政策传统的坚定践行者。除了两次世界大战,在20世纪的多数时间,美国政府通过补贴、税收减免、直接贷款和保险、风险投资、政府的建设合同和采购、研究开发的推动、标准设置、价格控制、准入许可和生产限制等产业政策来推动经济发展。具体而言,这些产业政策包括美国联邦政府给予的土地补贴、用来保护或者促进国内产业的关税减免、通过设立银行给私人企业发放贷款、政府提供的保险(如对私人银行的存款保险)、政府出资建设的产业设施(如数千家产业工厂)、政府对研发活动的支持等。在20世纪,美国政府直接或间接主导了互联网、半导体、高温超导、核能、HDTV等一系列重要科技产品的研发,甚至推动了“硅谷”的创新与繁荣。
在21世纪,美国的产业政策至少涉及产业技术政策、产业组织政策和其它改善经济环境、推动产业发展的政策。产业技术政策,重在提升企业的研发能力、确保美国的全球创新领导者地位,由国防部、国立卫生研究院、能源部、国家航空航天局、国家科学基金、农业部、商务部等实施。产业组织政策,重在优化市场结构、改善美国企业的竞争力,由联邦贸易委员会、司法部、各级司法机构等来实施。此外,还有一些产业政策,或推动经济发展或用来改善经济发展环境,分别由联邦小企业管理局、经济发展局、农业部、住房和城市发展部等不同部门来实施。美国总统和美国国会、美国联邦政府机构和美国州政府机构、公共部门和私营部门,都有参与制定产业政策的权力或机会,并彼此互动。
就产业技术政策而言,美国联邦政府的研发支出就是美国产业政策积极介入经济活动的最好例证。2015年,美国联邦政府层面的研发支出就高达1323亿美元,分别由国防部、卫生和公众服务部、能源部等管理支配。从1953年到2012年的60年时间里,美国联邦政府的研发支出就累计达到了42790亿美元(按2005年美元价格计算)。这些研发支出项目涵盖了国防、卫生、空间飞行、资源环境、农业和交通等多个领域,包括了计算机、数学、工程、生命科学、物理学、心理学、社会科学等多个学科方向,涉及基础研究、应用研究、开发、研发设备等多个环节,动员了州政府、地方政府、企业、大学、非盈利机构、FFDRC(美国联邦政府资助的研发机构)等参与其中,为美国的经济社会发展起到了重要的技术引领和产业振兴作用。
图1:美国联邦政府的R&D支出(1953-2012年) 单位:百万美元
根据美国《研究开发》杂志关于美国创新项目的评奖统计,从1971年到2006年,在美国“R&D100”的100家获奖项目中,来自公立或者准公立项目呈现总体上升的势头;从1988年到2006年的评奖活动中,公立或者准公立项目在美国“R&D100”的评奖项目中超过了50家,占比超过50%;公立或者准公立项目在“R&D100”的高获奖比例,充分说明了美国政府在高水平研发方面的重要作用和影响。
除了直接的研发投入,美国企业可以通过信贷等方式获得美国政府的支持。例如,全球瞩目的特斯拉电动汽车项目,就得到了美国政府的重要支持:在2010年特斯拉项目的启动阶段,特斯拉从美国能源部获得了4.65亿美元贷款支持。美国的产业技术政策在美国创新活动中仍旧扮演了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而对本国企业或明或暗的研发补助、其它形式的科技支持,是当下美国产业政策的新特点之一。
除了产业技术类政策,美国还有很多重在优化市场结构和改善美国企业竞争力的产业组织政策、旨在改善经济发展环境和推动经济发展的其它产业政策。尤其是,在过去的一百多年里,围绕反垄断的产业组织政策,构成了美国立法机构、司法机构和行政机构指导美国产业进行并购重组、提高美国企业竞争力的重要内容。总体上,美国政府的反垄断政策始终扮演着“胡萝卜加大棒”的角色:一方面,对并购重组放行的“胡萝卜”政策始终存在、而且对美国的并购重组起到了重要的推动作用;另一方面,美国政府的反垄断政策并未能切实削弱企业推动并购重组的内在动力,有些时候甚至是那些“大棒”政策适得其反地推动了企业的并购重组。受益于反垄断政策在内的产业组织政策的变革,《横向并购指南》、《国家合作研究与生产法》与《竞争者之间合作的反垄断指南》等的数次修订,无论是HHI反垄断指数的提高,还是生产、研究、营销、采购环节的合作的允许,或是在特定领域的豁免,都使得美国企业旨在实现规模经济和技术创新的并购重组在更大程度上成为可能。受益于这些政策变化,美国企业开展研发、生产、采购、销售等方面的合作,也变得相对容易。
产业政策在很多国家普遍存在,产业政策在美国等发达市场经济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一)所有国家的政府都在以明确的或者不明确的方式使用产业政策,政府自觉实施产业政策与非政府(尤其是特殊利益集团)来实施产业政策,是二者的唯一区别。理论和历史反复昭示,产业政策既存在于历史和当下的时间轴,也存在于发达经济体和发展中经济体的空间轴,任何一个经济体都未能置身产业政策之外。重要的是,积极的产业政策意味着政府不仅仅在经济活动中充当一个被动的“守夜人”角色,而且要在技术创新、产业升级、结构调整和企业培育等方面扮演更加积极的角色,以实现政府和市场角色的良性互动。简而言之,政府不能仅仅充当市场的“修理者”角色,而应当发挥市场的“塑造者”角色,尽管政府的产业政策存在失败的风险,面临巨大的改善空间。从历史和当下的角度来看,以明确的或者不明确的方式使用产业政策,也正是美国等发达国家的真实经济史。
(二)产业技术政策、产业组织政策和其它形式的产业政策的共同存在,这也是美国市场经济的一个典型特征。流行的经济学理论认为,政府仅能扮演市场失灵的“修理者”角色,以弥补市场自身的缺陷和盲点。美国的历史和现实则表明,政府的作用主要体现在政府对企业旨在实现“规模经济”和“技术创新”的并购重组活动的支持和引导(产业组织政策)。一方面,美国政府通过每年一千多亿美元的直接支出,填补了美国企业在研发领域的投资不足,带动了美国经济的产业结构升级;另一方面,美国政府通过修改、制定涉及企业并购重组活动的法律法规,甚至直接介入美国经济中的并购重组,为美国企业实现“规模经济”与“技术创新”创造条件,推动了美国的市场结构和产业组织变革。无论是产业技术政策还是产业组织政策或是其它形式的产业政策,都体现了美国政府在经济活动中的积极作用。
(三)吸收和借鉴美国产业政策的有益经验,制定和实施好中国的产业政策。推动中国产业转型升级和中国企业做优做强做大,离不开有效的产业政策支持。我们要借鉴美国等发达市场国家实施产业技术政策和产业组织政策的有益做法和经验,发挥产业技术政策在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中的重要作用,发挥产业组织政策在产业并购重组、结构优化方面的积极作用,以实现政府产业政策与企业能动性的良好对接,推动中国经济迈向中高端。同时,要对产业政策的实现形式进行科学评估和改革创新,对不合时宜、不经济、无效率的产业政策形式进行及时调整,对能更好促进技术进步和规模经济的产业政策形式要大胆实验,对产业政策的基础理论和成熟经验要进行总结提炼,实现产业政策理论和实践的齐头并进,共同推动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又好又快地发展。
(编辑 宋斌斌)
美国主导的全球化自由化打败了苏联东欧,压制了日本,却输给了中国。美国制造业外移,海外投资赚的钱不愿回美国,...
新自由主义即华盛顿共识,是由美国从1980年代起大力推行的。当时拉美国家因为石油涨价,拼命借债。石油生产过剩之后油价大跌,拉美产油国家还不了债。于是美国人以减免债务为诱饵,要它们开放金融市场,导致拉美国家汇率动荡,被迫将本币盯住美元。这样,1971年美元和黄金脱钩之后,美元霸权再次得到巩固。
从二战结束到1971年,美国一直是世界上最大的贸易顺差国。美国战后建立全球军事同盟的诱饵,是对同盟国开放美国的国内市场,让北约和其他同盟国家在军事上和美国站在一起,让美国在这些国家驻军。其后果是扶持了德国和日本这两个竞争者,它们对美贸易的顺差越来越大,从服装、家电到汽车等等,美国竞争不过了。于是美国就打“安全牌”,拿“苏联和中国威胁”逼迫德日妥协,要它们自愿限制对美国贸易顺差。
德国同意补贴驻欧美军的费用,自己专心搞经济。而日本对国内市场严格保护,用高关税挡住美国的廉价粮食和牛肉,国内农产品比国际市场价格贵两三倍。本国大企业互相参股,使美国想搞金融并购也很困难。1985年,美国逼日本签了广场协议,使日元大幅升值,制造业开始出走,同时产生房地产和股市泡沫,泡沫破裂后进入迷失的二十年。
日本和德国在金融上都是崇拜美国的。2008年金融危机,欧洲吃了很大亏,因为买了很多美国的金融衍生品。
问题是,美国推行全球化和自由化的最终结果,是美国走向了自己预料不到的另一面,即美国失去全球化的主导权。
1981年上台的美国总统里根,推行“星球大战”和大规模减税政策,出现了巨额赤字。为了弥补财政赤字,里根没有印钞票制造通胀,而是大量发债。这使得利率上升,美元升值,于是美国的制造业成本大幅上升,出口受损,制造业开始往外转移。
这就改变了美国的政治经济格局。原来美国二战后的政治是美国军火工业集团主导的,比如通用电气集团,既造导弹和核反应堆,也搞民用家电,后来发现不如搞金融赚钱,通用汽车也是如此,于是大企业纷纷输出制造业。金融资本是没有祖国的。因为美国的政府负担大,税率比新兴国家高,美国资本在全球各地搞金融投资兼并赚的钱不愿回美国了。于是美国不但产业空心化,金融投资也出现空心化了。最富的美国成为负债最高的国家,反转过来向外国政府借钱,还能保持全球化的主导权吗?
“华盛顿共识”原来的算盘是,搞全球化、全球配置资源,海外成本低的地方生产,产品卖到美国很便宜,美国企业控制销售渠道。美国人可以不用那么辛苦,又能享用价廉物美的产品。另外,美国低利率借债,海外兼并高回报收益,可以用金融的海外收益养美国的高福利,让全世界替美国人打工。
但是美国没有估计到的是,自由化全球化打败了苏联、东欧,压制了日本,却偏偏输给了中国。
原来,资本的海外收益不等于创造国内的就业。虽然目前高端产业的研发还控制在美国手上,中低端的产业大部出走海外。但是中低端产业创造的就业机会,比高端产业多得多。于是美国就业问题、社会保障负担越来越严重。美国财政负债高的原因,首先是医疗和福利的沉重负担,其次是军备竞赛。这导致美国没钱搞基本建设,国内几万座桥老旧不堪。
中国做中低端制造业,虽然利润薄,但就业解决得好,吸引大量农民工进城,老百姓生活水平得到提高;经济规模扩大,技术更新和产业升级也加快。积累的外汇世界第一。
美国原想控制国际分工的制高点,国内做高端研发和金融贸易,低端在海外生产,资金利润回流美国。但是跨国资本却不愿回流,因为中国、爱尔兰等这些国家吸引外资的优惠税率都比美国低,所以利润都留在当地继续投资了。
国际贸易理论讲比较优势,从微观层次看,自由竞争似乎是“双赢”的。但是从宏观全局看,各国的竞争能力不同,国家的相对地位就有升有降。中国制造业的崛起,带动中国军事和金融地位的提升,打破了美国主导全球化的霸权地位。
美国从奥巴马时代就出台政策鼓励制造业回流,但效果并不明显。
如果美国制造业不足以和价廉物美的中国产品竞争,就只剩下一个办法:征收保护性关税。但奥巴马又是赞成全球化的,如果反对全球化,给他捐款的高科技企业和金融业就不干了,因为没有全球化,这些企业就难以生存和扩张。
奥巴马还搞了TPP,想把市场份额从中国转到越南去,和中国制衡。但如果TPP成功执行,首先打击的是日本、韩国的农业,日本、韩国的汽车业则会打击美国。中国其实可以坐收渔翁之利。有趣的是美国自己放弃了,可知美国在全球化的国际竞争中已经力不从心了。
日本国内对TPP是抵制的,但是安倍很支持TPP,他想跟美国做政治交易,希望美国在钓鱼岛和南海问题上制衡中国,间接打击人民币,给日本的量化宽松护航。真实目的都是打货币战,为西方国家的经济危机转嫁损失。
特朗普更倾向反全球化、反自由贸易,除了就业和社保负担问题外,还因为他看到美国充当“世界警察”的代价过于高昂。和中国这样的新兴大国搞对抗,不仅使美国无法脱身于中东的泥潭,而且无法在基础投资上和中国竞赛。
特朗普最终承认,美国的实力下降,无法维持冷战时代建立的国际秩序。只有美国从国际舞台上收缩,才有可能和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竞争。所以,特朗普上台,打破了民主、共和两党精英长期达成的维持“美国霸权”的共识,结束美国主导的全球化,转向“美国优先”的政策导向,将正式承认后美国时代的多极世界。
希拉里和特朗普的经济政策是有很大分歧的。希拉里要搞民权、搞医保、提高最低工资,这都要钱。钱哪儿来?就是要向富人加税。
特朗普批评说,钱都在海外,几万亿资本不愿回来,加税只能让美国经济死得更快,应该减税。问题是减税之后,资本回得来吗?
特朗普和里根都相信,只要减税,就会刺激经济增长,收的税会更多。但实践结果表明,里根时期资本仍然出走,经济增长没达到预期,财政窟窿反而越来越大。所以不管加税还是减税,对美国经济的刺激作用都很有限,这只是竞选的宣传手段。
有一点特朗普看得清楚:美国的财政赤字,三分之一是军备竞赛,三分之二是医疗和社保。医保福利削减很难,老百姓拿了不会吐出来,要减这部分,选票就没有了。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减少军费。
所以,特朗普真正要搞的是军事收缩:为什么美国要和俄罗斯、中国作对,我要和你们搞交易。朝鲜、乌克兰的事你们自己管,在中东跟俄罗斯合作打ISIS不是挺好的吗?这样可以省一大笔钱。
不要忘了,特朗普是地产商,学中国用4万亿搞基础设施,这样地产商可就发了。互联网泡沫破灭后,房地产曾繁荣过一阵,但后来房地产泡沫还是崩溃了,因为没有持续的经济增长支撑。金融、军火工业在美国全球化和军事扩张中赚了大钱,地产商是靠边站的。
这次美国大选结果,反映的是美国中下阶层的不满情绪,美国主导全球化的利益集团的地位发生了逆转。
支持特朗普的主要是纽约地区的几个州,比如纽约洲、新泽西州等等。这几个州都是传统的“冷战州”,反共产主义的,为什么特朗普在这里受欢迎?原因是美国经济中心从上个世纪50年代的东部,转移到70年代的西部,90年代又向南部转移。
美国西部的高科技产业发展起来之后,加上好莱坞带动新媒体发展,纽约的传媒业也衰落了。纽约州这些地方经济每况愈下,恢复制造业成本太高。他们该怎么办?有人就想到发展房地产。
传统支持民主党的几个制造业大州——俄亥俄州、密歇根等等,因为企业出走,失业严重。这里原来都是民主党的铁票,因为可以提高福利。但现在发现失业风险更大,蓝领工人就转头支持特朗普的保护主义政策。因为特朗普说,全球化、搞北美自由贸易区、WTO我们输了,工作被中国、墨西哥抢走了。
所以这次大选,就成了反对全球化的制造业大州,和支持全球化的金融、媒体、军火集团、高科技领域发达州的对决。结果竟然是后者输了,这是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原因很简单,资本获利的是少数,劳工受损的是多数。金融危机打破了美国多数人对美国梦的自信。
美国的制度,总统的权力不大,所有的国内政策都是参众两院控制的。奥巴马时代,民主党控制总统,共和党控制众议院,民主党开始还控制参议院。现在共和党同时控制了美国的参众两院。共和党建制派的众议院议长是不支持特朗普的。所以,特朗普即使当上总统,能否推行他的政策,关键在于能否整合竞选中分裂的共和党。特朗普上台是冷战政治的松动,但还要看美国军工集团和金融集团的阻力有多大。
看特朗普的施政纲领,包括改革税制、改革医疗保险制度、改革游说制度,这将引发国内政治的大调整,能推行到什么程度,将考验特朗普和共和党建制派的整合能力。他承诺大笔投资基础设施、通过减税和贸易保护来增加国内就业、放松金融监管等,这些政策又涉及国内利益集团的调整,能否获得两党的支持有待观察。
美国利益集团之间矛盾的调整之难,远超中国人的想象。比如我所在的德州,想在平原上修一条轻轨,比修四川省内多山的铁路容易得多。但是公民投票了二十多年也没修起来。因为航空公司反对,旅馆业反对。沿线居民也反对,因为有噪音。距离铁路线稍远的居民可能支持,因为他出行更方便,房子也能升值。然而,距离铁路线再远点居民也反对,因为跟他们的利益关系不大,不想纳税出钱。
所以,特朗普想学中国搞基础建设,就算加州极需高铁也未必能修成,因为在议会制度下,利益集团的冲突使整体利益平衡不了局部利益。其他国家修高铁可能比美国的问题更多。例如印度如果搞高铁,土地就很难征收。俄罗斯的问题是人口密度太低,高铁运营可能赔钱。中国的高铁能做起来有非常多的特殊因素。当然,美国要维修公路、桥梁、地铁还是大有可为。问题在于差钱。
特朗普想遏制全球化,马上金融集团的市值就跌下来了。他们怎么肯干?早晚特朗普和金融集团要妥协。因为做房地产也要贷款。否则就给你找麻烦,房地产也会发展不起来。所以他当选后要做成事也难。
所以特朗普唯一能实现的短平快政策是外交。奥巴马做成几件事:比如伊拉克撤军的同时,怕右派攻击就同时在阿富汗增兵。阿富汗要撤军了,就在乌克兰闹事、叙利亚闹事,总要来平衡一下美国的国内政治。
所以要等等,看特朗普要做什么事。如果美国想要和中国达成贸易协定,就要跟中国缓和,同时可能在别的地方闹事。总是要选一个软柿子来捏,才能显得他是个能人,不会全面让步的。
减税如果执行,赤字一定会上升,如果发债,谁来买?原来美国国债是靠中国、日本和阿拉伯国家买。最近阿拉伯国家和美国闹摩擦。现在中国和沙特都在抛售美国国债。如果美国国债国外没人买,美国国内的利率就上去了,效果和加税差不多。现在是零利率。如果利率上去,但是投资前景没有改善,企业会出逃得更厉害,美国经济马上会放缓,想重振美国经济犹如走钢丝,没有平坦的道路可走。
以往竞选,小布什、克林顿、奥巴马,都有知名的经济学家助阵。这次两位候选人的竞选团队都没有有名的经济学家做顾问,大家都不吱声。因为他们觉得美国的经济问题太严重,看不到出路。光是宣传的竞选经济纲领,特朗普没戏,希拉里也没戏。
国内一些人担心,特朗普会将中国列入汇率操纵国、对中国实行保护性关税、跟中国打贸易战,担心因此失去美国市场。如果他真的认为拯救美国经济只有放弃自由贸易这一条路,以吸引美国中低端制造业回流的话,这样做的代价将是国内消费品价格大涨,大众生活质量降低。中国也有不少办法绕过贸易壁垒,例如最近海尔收购通用电气的家电部分,可以继续在美国生产部分家电,但是从中国进口核心部件。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怎么保护法?
对中国来说,即使美国打贸易战,也是利大于弊。原因是:中国市场的成长空间比美国大。美国搞贸易保护,欧洲会跟进,但他们保护的是中低端落后产业。中国如果对等报复,保护的是中国的高端产业,这只对中国有利,因为可以加速中国的产业升级,夺回被跨国公司占领的国内高端市场,这更有利于中国发展独立完整的工业体系。虽然服装、鞋子等低技术产品对发达国家的出口会减少,但亚非拉国家的市场和经济合作前景还很广阔,不但在消费品方面,这些国家和地区的中高端产品市场也不小。
其实美国很难搞全面的保护主义,因为这会损害美国高科技的海外市场。中国部分失去美欧市场,可以在其他市场扩张,总的会得大于失。
第二,特朗普如果列中国为汇率操纵国,货币战就不可避免。中国金融没有理由在美国的指责面前退让。中国可以反戈一击,向全世界表明,世界上唯一有能力操纵汇率的是有军事霸权的美国。因为国际资本流动有两个方向,要么流向高回报的地区,要么流向安全的地区。美国的高消费、高负债大大削弱了美国的国际竞争力。凭什么美元还能保持储备货币的霸权?因为美国可以在竞争对手周围发动战争,例如第二次伊拉克战争打击的就是欧元。美国在东海、南海制造争端,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打击人民币。美国在1971年使美元和黄金脱钩后依然保持美元霸权,靠的不是经济力量,而是在全球任何地方都能随时随地发动战争的能力。历史上,英国当年拥有海军霸权的时候,也是无可置疑的汇率操纵国,才得以维持英镑的国际地位。如今就不行了。中国要取得国际金融的话语权,就必须和特朗普的汇率操纵说针锋相对,不能用“中国是发展中国家”这样的说法消极防御。
我们可以和美国搞务实外交。中国在国际上经济竞争很多,比如在南欧、拉美修铁路,可以用经济手段制衡美国的霸权。打贸易战、汇率战表面上对中国短期不利,其实长远对中国有利。如果美国贸易不对中国开放,中国的金融业也不对美国开放,加州的高科技企业想到中国搞投资垄断,中国就可以有效地管制跨国公司。
美国一直游说中国金融开放。如果特朗普要推行贸易保护主义,中国的自由贸易区就有名无实了,但我们可以搞继续推行双边和多边谈判,没什么了不起。投机的热钱想走请便,中国不缺钱,只缺国际一流的人才。美国的经济收缩必然促使中国改变自由主义倾向,这对中国有好处。
美国拉上11国搞的TPP,对中国最苛刻的条件,一是保护知识产权,这是对美国高科技企业有利的;二是要压制中国降低国企比例。如果我们进去这个TPP,就要被迫搞国企私有化。这次TPP一废除,等于“美国虎”掉了两颗牙齿。
当年尼克松持坚定的反共立场,他要撤出越战泥潭,想和中国和解,就先扩大越战规模,打到柬埔寨,证明扩大战争也无法收拾局面,再和中国走近。这时美国人才会说,尼克松干得好。
特朗普大骂中国,在南海虚张声势。他越是做出强硬姿态,就越是可能会给私下交易做掩护。关键的时候我们不能软,不能让他得寸进尺。美国的老话说:“打不赢,就入伙。”毛泽东说得好:“往最坏处着眼,向最好处努力。”可以说,历史的潮流在中国这一边。
(编辑 迟晨光)
受美国总统选举和政府更迭的影响,中美关系已经是一种周期性现象。而此次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难以预测的个性、无所顾忌的表达,让人们对中美关系...
受美国总统选举和政府更迭的影响,中美关系已经是一种周期性现象。而此次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难以预测的个性、无所顾忌的表达,让人们对中美关系的未来走势更是心存疑虑,中美博弈将继续保持长期性、复杂性的特点。
美国主导世界资本主义体系的周期,从第一次世界大战后开始,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进入巅峰。美国主导建立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关贸协定、联合国组织,构成了此后世界秩序的基本框架。从上个世纪70-80年代起,美国经济改变了以实业为基础、贸易为主导的模式,大量向海外转移产业,进入金融化阶段。2008年爆发的危机,是美国经济过度金融化的结果,也是美国金融推动的全球化周期走向衰落的标志性事件。
在危机的冲击下,金融全球化体系呈现出瓦解的态势。从美国国内情况看,高失业率正在成为“新常态”,金融危机使美国倡导的新自由主义经济模式受到广泛质疑。美国主导的文化、教育、传媒体系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彩,大量外来移民并不认同美国主流文化。美国精英产生了“我们是谁”的疑问;“占领华尔街”运动更暴露出美国社会在99:1财富结构中的深刻裂痕;美国两党制已演变为“否决政治”,难以出台有效的政策。以关贸协定和后来的以WTO为基础的全球贸易秩序开始向小圈子转变;曾经不可一世的世界银行难以发挥世界性的影响力;长期坚挺的美元货币体系渐失信用,美国政府财政体系因债台高筑和财政悬崖危机而风雨飘摇;美国的军事力量虽然强大,却难以应对新的安全威胁,更无法为世界提供安全保障。这意味着,美国通过高度金融化垄断全球经济利益的全球化模式走不下去了,美国体系已经进入生命结构老化的蜕变期,危机像寒流那样反复降临、一次次爆发。属于美国的“漫长的20世纪”已经接近尾声。
历史上每个霸权国家都有自己的生命周期。美国的衰落并不是一个特例,而不过是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百年周期律的再次显现。作为一个周期的主导国家,美国代表了一种经济模式、一套意识形态和政治制度,建构了一套全球化的秩序,拥有最大的经济规模、最强的军事力量、最多的盟友,还有强大的美元体系、科技创新能力、丰富的世界治理能力和经验。但是它已经走过了最强盛的阶段,不再是二战之后那个雄冠天下的美国,也不是苏联解体之后一超独霸的美国。美国的综合国力在下降,它处理世界事物和国内事务的能力也在下降。无论希拉里当选还是特朗普当选,这都是无法改变的基本事实。
在竞选期间的葛底斯堡,特朗普集中发表了他“百日新政”的政策宣示,作为“与美国人民的契约”。其中提到在上任第一天就要遣返非法移民、宣布中国为货币操纵国等一系列内容。然而,政治人物只能在既定的历史舞台上演出。重要的不在于特朗普想做什么,而在于他能够做什么。衰落中的美国国力和正在撕裂的美国社会决定了特朗普的施政空间。“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难以逆转的世界大势和国家能力,限制了特朗普个人好恶的影响,也框定了美国与中国的基本关系。
目前,美国仍然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发达国家,中国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这两个隔着太平洋比邻相望的国家,像是一对剪不断、理还乱“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中美两国在历史上好也好过、打也打过,至今仍然是合作广泛、矛盾突出、利益交织、争执频繁的矛盾统一体。其中的原因,就在于两国之间存在着四大基本矛盾和两大利益交汇点。
一是守成国与崛起国的矛盾。美国是当代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主导国家,1890年成为世界第一的经济强国,1917年介入第一次大战,替代欧洲成为资本主义世界的新中心;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成为西方共主;1990年苏东集团解体后,美国更成为一超独霸。2008年危机后,渐露颓势的美国心态失衡,对具有世界第二经济规模的中国越来越担心,认为中国作为新兴国家代表,正在成为传统世界秩序和美国霸权地位的挑战者。尽管中国反复强调,绝没有挑战美国地位和现行秩序的意愿,可美国认定中国具有挑战现行体系的能力——作为挑战者,中国主要是基于快速发展的能力,意愿可以一晚上发生变化,而能力需要数十年积累。
二是海权国家与大陆国家的矛盾。按照麦金德等地缘政治学家的看法,欧亚大陆是决定世界力量格局的“世界岛”;在美国地缘政治学家斯皮克曼看来,美国处于欧亚大陆之外的濒海地带,需要利用全球性海权来控制欧亚大陆的边缘地带,维持全球政治经济与安全秩序。所以,布热津斯基在《大棋局》一书中对大陆可能出现的主导性国家和大陆国家的联合抱有天然的敌意。认为这一前景是“海权国家的梦魇”。中国推进的“一带一路”,加强与俄罗斯等大陆国家的合作,正在从战略上把美国推向战略边缘地带,这是美国难以接受的地缘政治格局。
三是资本主义国家和社会主义国家的矛盾。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核心,是要实现资本的持续积累。美国主导秩序是要保障对世界财富的最大化占有,其中具有内在的排他性。中国式的社会主义道路,主张以人为本、人民福祉优先,提倡共同发展、共同富裕,在国际领域主张和平共处、平等互利、合作共赢,这与资本全球范围的最大化积累存在着的深刻矛盾。
四是金融型国家与实业型国家的矛盾。美国从上世界70年代进入“金融的秋天”,资本积累方式主要通过金融服务业来实现,金融服务业已经成为美国的主业,金融利益成为美国的核心利益。美国通过资本输出和贸易、财政“双赤字”成为世界的最大市场,维持了长期的高消费、低储蓄和低利率。中国等制造业国家生产了大量产品出口美国,积累的外汇储备却被迫回购美元债券,弥补了美国财政与经常项目赤字。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使美国与中国等制造业国家之间的利益越来越难以调和。这种围绕美元体系呈现出的“币缘政治”矛盾,正在成为当代国际政治和中美关系冲突的新热点。
除了这些矛盾之外,中美之间还存在重要的利益交汇点。主要是中美双方都有保持世界整体安全稳定的需求和维持全球经济持续发展的需求。这两大需求,是中美两个世界主要大国实现自身安全和发展的基础,也成为连接两国利益的纽带。
中美之间存在的这些基本矛盾和利益交汇点,都是左右中美关系的结构性因素,是决定太平洋政治洋流长期走向的海床。
中美关系本质上是对立面统一的关系,表现为一种博弈式的共生关系。所谓博弈式共生,就是在不打翻棋盘的前提下,彼此通过博弈获得各自的利益;获取利益的大小,取决于相互博弈的结果。特朗普的当选,并没有改变中美之间矛盾和共同点的基本盘。因此,中美关系的大局仍将沿着以往的轨迹继续。世事如棋,新局将启,中美博弈式共生的关系将成为常态。
展望未来中美大博弈,亚太地区仍会是必争的“金角银边”。虽然特朗普正式表态否定了TPP协议,要求其主要盟国日本、韩国更多承担防务费用,但绝不会放弃对亚太地区的控制。这是因为从20世纪末起,亚太地区已经成为世界经济的重心,也是美国获取利益的主要来源地。奥巴马政府提出“重返亚太”战略,正是基于对亚太地区战略地位重要性的判断。作为美国利益的当家人,特朗普有可能不提“重返亚太”,但绝不会放弃对亚太地区的主导地位。他所能改变的只是博弈的策略,却无法舍弃美国在亚太地区的巨大利益。为此,中美围绕亚太经济、政治和安全事务的博弈将会延续,朝核、钓鱼岛、南海等旧伤可能反复发作,新的“溃疡面”也有可能被制造出来。
在与中国的博弈中,美国历来是通过把硬实力、软实力糅杂组合,以获得更大的优势。在美国的政策工具箱里,美元体系、自由贸易体系、意识形态体系、盟国体系和美国军事力量体系是其主要的工具。可以肯定,这些工具仍将是特朗普政府与中国进行博弈的棋子,改变的只是谁先用、谁后用、哪些多用、哪些少用,以及如何搭配使用。
作为一位有长期成功商业经验的总统,特朗普会使中美博弈带上商业竞争的印记,我们将会看到更多的锱铢必较、更精明的讨价还价,更注意获取实际利益、现实利益和短期利益。
对中国来说,与美博弈是求和之局。中国注重分寸与平衡的战略文化,与和平发展的国家利益。求和之和,首先是“和为贵”,以和为胜使中国的博弈目标更加合理,也增加了“己之不可胜”的胜算;求和之和,还是指“和而不同”,和而不同顺应了世界发展的大势,符合大道,得道多助,故无往不利。
毫无疑问,在特朗普时代,中美博弈将继续保持长期性、复杂性的特点。全球危机正在深化、蔓延,各国都没有太多让步的余地。我们必须丢掉幻想,准备博弈。
美国是相信实力的国家。对一个潜在对手的威胁的判断,美国从来是根据他的能力而不是他所表达的意愿。美国的平等伙伴,往往是其打不败的对手。所以,着力把中国自己的事办好,是实现中美关系“不冲突、不对抗、相互尊重、合作共赢”的基础,中国越发展、越强大,越有利于中美之间平等相待、和平共处。
要把中国的事办好,首先要一心一意谋发展。这包括保持中国经济的持续增长,调整经济结构,改善人民生活,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国和全面从严治党,实现共同富裕,让人民安居乐业。
要把中国的事办好,关键在于毫不动摇地坚持坚定“两个百年”的战略目标。坚持以中国的持续发展为目标,而不是与美国或其他国家争夺全球霸权,这是最大的战略定力。中国是有13亿人口的大国,是世界最大的单一市场,能够保持社会稳定与持续发展,就是中国为人类发展做出的巨大贡献。中国并没有取美国而代之的想法,也不准备这么做,明确这一点,就确立了新兴国与守成国竞争的边界,中美博弈的棋盘就不会被打翻。
把中国的事办好,包括要与周边国家深入合作、共同发展。世界发展历史证明,在一个国家内部无法实现现代化。中国的发展需要世界,世界的发展也需要中国。我们要把“一带一路”作为百年大计、百年工程,在逐步推进过程中建立全面一体化的区域命运共同体,实现共同发展、共同安全。发端与欧洲威斯特伐利亚体系下的盟国体系,是国家间的战争体系,无法适应变化的世界。中国提出的命运共同体和利益共同体,是基于共同发展的合作体系。这有利于中国,也有利于周边与世界。
把中国自己的事办好,就是孙子兵法中所言的“先为不可胜”。这种中国式的博弈思想,是在全球危机背景依然有效的东方智慧,可以指导我们熬到走出危机的那一天。同理,“不可胜在己”,把自己的事办好了,便能够从容应对中美关系的波澜起伏。就能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编辑 碣石)
内容提要:在中国近期的学术话语和公众的印象中,日本、韩国、台湾地区的农业和农村的整体形象是:三个国家和地区以强有力的农民组织和较充沛的公共投入为依托,在短期内实现了农业和农村的现代化。但是现代化的过程本身充满了矛盾,现代化之后依然存在着来自其自身的各种问题。对上述国家和地区现代化之后的农业和农村状况进行简要的概观,揭示其问题及其背后蕴藏的历史意义,有助于理解“现代化”话语的空疏和浮躁,破除迷思、迷恋和迷信,认识中国“三农问题”的艰巨性和复杂性。
关键词:三农问题 现代化 粮食供应 进口依赖
从文明史的综合视角观察,日本、韩国和台湾地区这三个资源禀赋相似的东亚型农业和农村现代化样板,实际上面临着大致相同的现实困境:其精致的农业难以满足大量消费时代的谷物需求,粮食高度依赖进口;农村面临着严重的凋敝和解体的问题。
与北美、澳洲的大农场式经营或欧洲的“中农圈”相较,包括中国大陆在内的东亚农业属于典型的“小农圈”,即在过密的人口和有限的耕地资源条件下形成的小规模家庭农业。其主要特征是:第一,为了维持小农的再生产和社会安定,农本主义成为国家理念和执政方略,土地集中或“规模经营”受到抑制,几乎每一寸土地都被用于生产人们所需要的食物、燃料和衣物原料。[1]第二,基于小农经济的脆弱性和技术方面的限制,在没有大规模的自然灾害、战乱或权力过度汲取的情况下,勤勉耕种的小农大体上能够满足温饱。第三,由于难以实现“大量生产”,除极少数特权阶层之外,社会整体的食物消费伦理较为朴素,“大量消费”被当作暴殄天物的恶行受到抑制。
这种关于“农”的理念和行为方式,在二战结束后的十多年间普遍存在于日本、韩国和台湾地区。基于解决战后食物短缺的迫切需要,同时也为了促进就业和社会稳定,三个政治体都在1946-1952年间先后进行土地改革,创立“耕者有其田”的自耕农体制,增加对农业的公共投入,力图实现粮食的增产和自给。在1960年前后,日本和韩国都摆脱了美国的“粮食援助”,日本的谷物自给率在1955年达到88%,大米生产已达过剩状态[2],台湾地区在1952-1960年间的农业“黄金时代”变成农产品出口地区,粮食自给有余。[3]
但是在20世纪60年代以后,在市场经济主导下,日本、韩国和台湾地区地区都走上了农业结构调整和贸易自由化的轨道,粮食对外依赖度不断提高。
表1:东亚的粮食自给率(单位:%)
| 1960 | 1965 | 1970 | 1980 | 1990 | 2000 | 2008 |
日本 | 83 | 62 | 46 | 35 | 30 | 28 | 28 |
韩国 | 93 | 94 | 75 | 56 | 43 | 30 | 27 |
台湾地区 | 122 | - | 75 | 53 | 41 | 36 | 31 |
数据来源:日本农林水产省《食粮需给表》;韩国农林部《农林统计年报》,台湾“农业委员会”《台湾地区粮食平衡表》。日、韩均为重量口径,台湾为热量(kcal)口径,若以重量口径计算,台湾的自给率在2007年只有16.1%。
三地粮食自给率在60年代出现大幅度下降(见表1)。日本和台湾地区在十年间分别下降了37和47个百分点,韩国在60年代后期下降了近20个百分点。到80年代中期,三地的粮食自给率均降到50%以下,90年代则进一步降到30%以下,其中台湾地区近年来在20%左右。从谷物的绝对进口量来看,日本从1965年的1000万吨增加到1973年(世界粮食危机)的2000万吨,已是世界最大的农产品进口国,90年代保持在2500万吨左右。[4]韩国的进口量从1969年的220万吨增加到90年代的1500万吨左右,由此成为世界第五大粮食进口国。2003年,其国内粮食需求2098万吨,国内粮食产量只有554万吨。台湾地区的粮食绝对进口量虽然不大,但在2002-2004年间属于世界第九大进口地区,2007年的进口量为793万吨,相当于岛内产量的6.7倍。[5]
三地谷物大量进口的原因包括,较高的人口增加率,人均消费量的不断增长,以及粮食播种面积的持续下降。这三个因素的相互交织导致如下后果:第一,伴随着收入增加和城市化导致的食物结构转型和“大量消费”社会的到来;第二,市场主导下的农业结构调整;第三,美国的“外压”导致农产品贸易自由化,在“比较优势”和“产业分工”经济支配下,三地谷物尤其是旱作谷物生产不断被削弱,其对外依赖度,特别是对美国的依赖度不断提高。
众所周知,三地在被纳入美国“核保护伞”的同时,也都处于美国“粮食保护伞”之下。战后三地普遍存在严重的粮食短缺,接受美国的粮食援助迫在眉睫。对美国而言,提供粮食援助既能强化其战略同盟关系,又能解决国内谷物过剩的问题。在提供粮食援助时,美国注重推广以美式饮食习惯为标准的营养学知识,以动物蛋白摄取量来评价国民饮食的现代化程度。这都加重了其他国家和地区对美国谷物的依赖度,有利于美国农业海外市场的拓展。以日本为例,1954年颁布《学校给食法》要求为中小学生提供的免费午餐要包含面包、奶粉和肉类;同时,由美国资助的“流动厨房”在日本巡回宣传新的消费理念。由此形成的饮食结构“现代化”,即大量摄取面包、牛奶和奶制品、肉类等食物,实际上是饮食结构的西化。日本农业经济学家晖峻众三认为,这是日本人的胃口与美国的农业政策挂钩的起点,也是其粮食增产和自立政策后退的开始。[6]在韩国和台湾地区,类似的饮食结构转型大致在70年代完成。
饮食结构转型主要地表现为肉、蛋、奶消费量的增加。以日本为例,如果以1954-1956年间的消费指数为100,则1970年人均牛奶和奶制品的消费量达到381,肉类消费达到436。[7]此后人均消费量进一步增加,并在90年代中期达到饱和阶段。将1995年与1960年相比,牛奶和奶制品的人均消费量增加了3.1倍,肉类消费量增加了5.7倍(见表2)。台湾地区的人均肉类消费从1961年的16公斤增加到1976年的32公斤和1991年的65公斤,30年间翻了两番,90年代末接近80公斤。[8]
表2:日本畜产品消费量的演变(单位:万吨,公斤)
| 1960 | 1970 | 1980 | 1990 | 1995 | |
肉类 | 总供应量 | 62 | 190 | 374 | 500 | 557 |
人均消费量 | 6.5 | 18.0 | 31.3 | 39.7 | 43.5 | |
牛奶和奶制品 | 总供应量 | 218 | 536 | 794 | 1058 | 1180 |
人均消费量 | 22.2 | 50.1 | 65.3 | 93.2 | 91.2 |
数据来源:日本农林水产省《食粮需给表》各相关年度数据。
肉、蛋、奶的大量消费当然以大量生产为前提,这意味着对饲料谷物尤其是玉米的大量消耗。人们直接食用的“口粮”减少了,而间接消耗的饲料粮大幅度增加了。相对于以稻谷为主的传统消费模式,新的消费模式需要与之适应的新的农业形态。三地都在这方面做出了努力,其标志是日本和韩国的《农业基本法》(分别制订于1961年和1967年),以及台湾地区的《农业发展条例》(1973年)所代表的农业政策转变。相关法规的目的都在于,促进农业经营从以粮食作物栽培为主,转向以蔬菜、果树种植和养殖业为主,以此增加农业经营者收入,缩小农民与城市居民的收入差距,进而实现农业现代化。
关于园艺作物和养殖业的扩张,日本在20世纪50年代后期开始推进,韩国和台湾地区在60年代中后期开始推行。这意味着粮食生产的收缩,特别是作为主食的大米生产的收缩。而养殖业所需要的玉米、大豆、小麦等谷物饲料,尽管新的饮食消费模式对其需求量越来越大,但由于缺乏“比较优势”,因此其国内或岛内生产几乎被完全放弃,基本上都要依赖于对国外尤其是美国的进口。
农产品贸易的自由化,与美国的“外压”和境内工商业利益集团的“内压”密切相关。但从根本上说,这是顺应大量消费这一新消费模式的必然结果。没有贸易自由化而仅靠国内生产和供给(量少而且价格昂贵),是无法满足大量消费需要的。正是面对这种困境,日本在60年10月对121种农产品实行了自由化,按种类测定的农产品自由化率从1959年的43%增加到1963年的92.1%。[9]在70年代初的数年间,台湾地区进口农产品年均增加23%,[10]其对内部市场的保护主要限定在关系“粮食安全”和文化象征的大米、牛肉等少数农产品。即便不少农民组织和农林族议员都强烈抵制农产品市场开放,韩国农民甚至采取了割腕、自焚等极端形式表达抗议,但农产品市场的全面开放在1993年乌拉圭回合谈判后已成定局。台湾地区在1995年开始调整粮食战略,由“粮食自主”转变为“供需平衡”,实质上是通过进口来确保粮食供应。日韩两国的大米市场,也从原来的禁止进口转向通过关税措施和进口指标进行调控。这种格局到20世纪90年代已经固化,它们都已经被锁定在结构性的对外粮食依赖中。
如前所述,东亚小农圈原本以小规模的土地和过密的农业、农村人口为前提。为了缩小城乡收入差距、实现农业和农村现代化,通过工业化和城市化来吸收过剩农村人口,是三地的重要任务。
在日本宣告“战后结束”的1956年,通向城市和工业地带的“就职列车”已经开行,每年带走数十万的乡村青年。1965年以后,原本负有家业继承义务的长子也开始流出;到1985年,长子流出型已占到流出男性的一半以上。农家子弟中选择农业就业的人数,则从1955年的26万人减少到1965年的6.8万人,1975年以后进一步降到一万人以下。[11]
适应工业化和城市化的需要,韩国和台湾地区从1960年开始也出现了离农、离村趋势。韩国的工业聚集于北部少数城市地区,因此韩国农村人口的转移较日本更多地表现出“离土又离乡”的特征。据统计,1965-1995年间,韩国农村人口的流失数量达到1096万人,其中单身流出者611万人,举家迁居者485万人(包括一百万个家庭)。
在1950年的台湾地区,农村人口达571万人,占到总人口的76%,其中剩余劳动力达到一百万人左右。1960年代开始的工业化浪潮使得每年大约有10-15万人向非农产业和城市转移。农村劳动力外迁的比例在1969-1973年间年均达5%,在1973-1985年间仍达1.7%。[12]在台湾地区最重要的四个农业县嘉义、台南、云林和彰化,1959-1978年间迁出的人口都超过20万人。[13]
农村劳动力和农村人口的大量流出,使得过去严重的人口过剩问题迅速消解。从就业结构来看,日本农业就业人口的比例从1950年的45.1%下降到1970年的17.8%,[14]台湾地区和韩国也分别在70年代和80年代降到20%以下。[15]到90年代,三地农业就业比例都降到10%以下,2008年则都不到6%,农业就业人员合计不足500万人。与此并行的是农家人口的减少,日本到1990年农家人口数量较1960年减少了一半,韩国1990年比1965年高峰时的1581万人减少近六成,台湾地区1990年较1972年的623万人减少了三分之一以上。[16]至20世纪末,日韩两国农家人口占其总人口的比例均不足10%。总之,经过大致20-30年的时间,三个国家和地区的农村都完成了高度的“非农化”过程。
农村年轻人的大量流出,使得曾经过密的农村迅速出现“空洞化”现象,农业劳动力出现供给不足的问题。台湾地区和韩国分别在1973年和1975年左右出现农业劳动力短缺的问题[17],日本一些山区早在60年代初就出现了“过疏化”。日本政府曾经先后于1965年和1970年制定了《山村振兴法》和《过疏地区对策紧急措施法》予以应对,但到了1974年,全国市町村的三分之一仍属于“过疏”地区。[18]韩国和台湾地区在1980年代也出现了类似问题。
在“过疏化”问题不断严重的同时,标志着农村活力丧失的老龄化也逐渐明显。以65岁以上人口的比例为口径,日本农家人口的老龄化率在1970年为11.7%,根据日本国土省2006年的调查,农家人口的老龄化率已超过30%,老年人口超过村庄总人口50%的“极限村落”的数量达到7878个,占过疏化地区村落总数的12.7%。[19]而当年韩国农村的老龄化非常惊人,2007年达32.1%,高出全国水平22个百分点,超过了日本农村。与农村人口老龄化相比,更严重的问题是农业就业人口的老龄化。如表-4所示,韩国和台湾地区都超过了40%,日本则超过了60%。2010年日本农业劳动者的平均年龄高达66岁,[20]可以说创造了世界农业史的奇迹。
表3: 21世纪东亚农村的老龄化 (单位:%)
| 日本(2010) | 韩国(2007) | 台湾地区(2005) |
全部人口 | 23.1 | 9.9 | 9.6 |
农家人口 | 31.5* | 32.1 | 22.3 |
农业从事者** | 61.6 | 46.5 | 43.0 |
注:*为2006年的数据;**日本为“基干农业从事者”,韩国和台湾地区均为“农场主”。
数据来源:日本总务省《日本的统计2010》,韩国农林部《农林业主要统计2008》;台湾“农业委员会”《农林渔牧业普查调查报告》。
农村的空洞化和高度老龄化意味着农业再生产陷入严重困境,农村家庭走向崩溃,老年人孤独的过度劳作由此造成了严重的耕地抛荒问题。台湾地区的统计资料表明,其耕地复种指数从1965年的189%跌至 2000年的106%,其中北部和东部地区均不到80%。当年台湾地区全岛作物种植面积只有90万公顷,仅及高峰时期的54%。[21]日本的农业普查资料也显示了类似的趋势:2005年全国耕地的9.4% (38.5万公顷)处于弃耕状态,部分地区更是高达18%左右。与此相关,那些实现了职业或地理空间转移的农村非农户持有的耕地在2005年占耕地总面积29.7%,[22]这些耕地大多处于抛荒状态。
如果说农业劳动力的不足导致了农业的衰退,更具深远影响的是农村“新娘”的短缺。在1970年代末的日本、80年代的韩国和台湾地区农村,“新娘不足”都成为社会问题。以日本为例,据农林省年调查,在农村家业继承人的诸多“烦恼”中,有32.9%的男性选择了“婚姻问题”,列在所有烦恼事项的首位。到80年代后期,在5000人以下的“过疏化”地区,婚龄期男女的性别比例严重失衡。有报告显示,2000年前后农家继承人中单身男性较为多见,其中31-34岁年龄段单身比例占四成,36-40岁年龄段单身比例近三成,而超过40岁的男性中单身比例也达到20%。[23]
农村的“新娘”同时承担着食物再生产和人口、家庭再生产的多重功能,以“新娘”短缺为背景的农村男性结婚难问题,不仅仅是当事者或农家的“烦恼”,更关涉到农村家庭和家庭经营后继者缺失、乃至村落社会存续的问题。反过来,它进一步促使农村男性青年外迁,加速农村社会活力的丧失,加剧农业和农村人口的再生产困境。90年代以后三个国家和地区农村劳动力的进一步减少,显然与此有较大关系。
以出口导向型的工业化和急速的城市化为支撑,日本、韩国和台湾地区都经历了长期的高速经济增长,在大致30年左右的时间里实现了从农业和农村社会向工业和城市社会的转变,这被统称为“东亚奇迹”。
对“东亚奇迹”的理解不应局限于经济领域的成功,也不应只是聚焦于东京、大阪、首尔、台北等巨型城市的高度繁荣。与工业品的大量出口并行的粮食大量进口,与巨大城市的过密化形成对照的农村地区的过疏化,以及与农村的凋敝相伴的粮食和人口再生产困境,也属于“东亚奇迹”的一部分,而且赋予它以文明层面的特征。这种特征表现为一种畸形的结构和悖论,既显示了其强劲的一面,也呈现明显的脆弱性。这两种对立属性的并存,可以看作“东亚模式”或“东亚资本主义”的特征。
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导致这种悖论的,是基于比较优势的经济逻辑来融入既有的国际分工体系,从而导致这些国家和地区重视工业,轻视农业特别是种植业。这导致产业和人口高度集中:在日本向三大都市圈(东京-横滨-名古屋,京都-大阪-神户)集中,尤其向东京“一极集中”;在韩国向首尔和釜山两大都市圈集中,尤其向“汉城(首尔)共和国”过度集中;在台湾地区向“大台北”集中。推动这种高度集中的动力不只是市场的驱动,还包括政府的拉动,后者以韩国的“工业优先,大企业优先,大城市优先”的发展战略最具代表性。[24]
由于日本、韩国和台湾地区的体量不大(人口总计不到两亿人),得益于1980年代以来全球化的加速,它们可以凭借较强的购买力从大量进口粮食、同时也进口农业劳动力(“农业研修生”)和“新娘”,这使得其畸形的城乡关系、工农关系导致的农业和农村领域诸多问题没有根本威胁。这主要是由于关于粮食安全的担忧尚未变成现实威胁,农村的衰退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延缓。比如,由于外籍新娘的嫁入,三个国家和地区都出现了不少“国际化”的村庄,其中韩国农村2003-2007年登记结婚的男性中,迎娶外国新娘的比例从19%增加到40%。这种变化为那些暮气沉沉的乡村增添了少许活力。
这种做法固然符合经济的逻辑,但同时也意味着将其内部畸形的工农关系和城乡关系的后果向外部转嫁。以日本为例,其每年进口的大量农产品相当于占用了1200万公顷的外国土地、消耗了640亿立方米的外国水资源。[25]前者相当于其国内农地面积的2.5倍,后者超过了中国黄河的年均径流量。近年来为应对世界粮食市场的剧烈波动和粮食危机,韩国和日本等竞相开展海外圈地运动。[26]然而,这并不总是带来“双赢”的结局,它在给当地资源和环境造成冲击的同时,也侵害了当地贫困农民的权利。
(编辑 迟晨光)
¨本文原载于《南京农业大学学报(社科版)》2011年第3期,收入作者著《流动与瓦解:中国农村的演变及其动力》,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年,126-142页。转载于《参阅文稿》2015.28。本刊有删节。
*张玉林,南京大学社会学系教授。
[1]雷蒙·迈尔斯(Ramon H. Myers ):《东亚农业的制度变迁和变革:一个历史学解释》,徐旺生译,《古今农业》2004年第1期。
[2]晖峻众三编:《日本农业150年:1850-2000》。
[3]单玉丽:《台湾经济60年》,知识产权出版社2010年,28页。
[4]近藤康男等编著:《第三武器——食粮》。
[5]韩国的数据源自韩立民:《韩国的“新村运动”及其启示》,《中国农村观察》1996年第4期;台湾的数据见刘志伟:(国际农粮体制与台湾的粮食依赖:战后台湾养猪业的历史考察)《台湾史研究》2009年第二期。
[6]见晖峻众三编:《日本农业150年:1850-2000》。
[7]近藤康男等编著:《第三武器——食粮》。
[8]于宗先、毛育刚等编著:《两岸农地利用比较》,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年,81页。
[9]晖峻众三编:《日本农业150年:1850-2000》。
[10]杨荣南、张雪莲:《台湾省产业结构演进与城市化初探》,《经济地理》1996年第3期。
[11]见晖峻众三编:《日本农业150年:1850-2000》。
[12]杨荣南、张雪莲:《台湾省产业结构演进与城市化初探》,《经济地理》1996年第3期;张雅丽:《台湾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的经验教训》,《山西社会主义学院学报》2006年第3期。
[13]黄俊杰:《台湾农村的黄昏》,(台北)自立晚报出版社1988年,134页。
[14]晖峻众三编:《日本农业150年:1850-2000》。
[15]韩国1966、1970、1975和1980年的农业就业人口比例分别为57.9%、50.5%、49%和37.2%,见赵利济、金赢亨:《韩国经济腾飞的政策剖析》,孔德涌等译,华中理工大学出版社1996年,263页。
[16]姚传德:《“离农”与韩国农业的现状》,《苏州大学学报》2002年第1期;前引于宗先、毛育刚等编著:《两岸农地利用比较》127页。
[17]前引黄俊杰著作《台湾农村的黄昏》134页;前引宋丙洛著作《韩国经济的崛起》84页。
[18]见晖峻众三编:《日本农业150年:1850-2000》。
[19]竹中克行等编著:《人文地理学》。
[20]《读卖新闻》2010年1月9日。
[21]毛育刚认为,台湾进入70年代之后耕地已不再集约利用,农业生产的限制因素已由耕地资源紧缺转变为劳动力紧缺。见前引于宗先、毛育刚等编著:《两岸农地利用比较》169、202、351页。
[22]竹中克行等编著:《人文地理学》76页。
[23]赛汉卓娜:《国际移动时代的国际结婚》。
[24]转引自陈颐:《中韩城币化比较研究》,《江海学刊》2001年第6期。
[25]《产经新闻》 2010年12月18日。
[26]相关资料见《广州日报》2008年12月24日;《21世纪经济报道》2010年12月20日;《NHK食粮危机取材班》新潮社2010年。
我国在上世纪80年代初废除人民公社,实行家庭联产责任承包制,恢复了农业生产的家庭经营。直至今日,家庭经营一直是我国农业生产最主要的组织形式。农业的家庭经营一般也被称为小农经济,无论是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还是古典政治经济学,都认为小农经济是一种落后、非现代的小生产,终将被资本主义式的大生产或者集体经济所击败。
究竟应当如何理解家庭经营与现代农业的关系?实际上,这一问题早在19世纪末就被当时德国社会民主党内的一部分人所提出。这部分人依据当时德国国内中小规模农场数量和面积占比增加、而大农场数量和面积占比下降这一现实情况,提出马克思的理论在农业领域适不适用的质疑。在土地问题上回顾当时德国社会民主党内的这场争论,对今天中国的农业发展道路问题有所启示。
这场争论从1894年一直持续到1914年,整整20年。这段时间恰好是资本主义从自由竞争向垄断资本主义过渡,乃至垄断资本主义最终确立,进入帝国主义阶段的时期。在这一时期,资本主义内部的各种矛盾空前加剧,各国的无产阶级政党迅速发展,尤其是在1905年之后,无产阶级革命和夺取政权的任务已经开始被欧洲各国无产阶级政党提上日程。但另一方面,像德国和法国这样的国家,农民依然占据了很大的人口比例。例如,德国在1890年农村人口占到53%,到1910年也有40%的农业人口。不仅如此,农业人口中的绝大多数是占地5公顷以下的中小农,这类农民在1882-1907年间一直占到农户总数的76%以上。[1]在这种情况下,争取农民对无产阶级革命的支持就成了无产阶级政党不可回避的任务,德国社会民主党内的土地问题正是在这一背景下提出的。
争论的另一个重要背景是当时的资本主义农业危机。19世纪的最后20年,交通运输迅速发展,大量印度和美洲的廉价粮食源源不断地运入欧洲。欧洲国家因此粮食过剩,农产品价格大跌,资本主义历史上的第一次农业危机就此爆发,英、法、德的农业均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另外,随着资本主义的不断扩展,广大农村地区都被卷入到市场关系中,农业危机的冲击使得广大中小农民深受商业资本和高利贷资本的剥削,他们表现出强烈的反资本倾向。
德国社会民主党内对于土地问题的关注,首先是出于政治上争取农民的需要,在经典马克思主义理论中,农民的反资本斗争具有浓厚的反现代化倾向,其思想是一种小资产阶级社会主义。正如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说的:“这种社会主义按其实际内容来说,或者是企图恢复旧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从而恢复旧的所有制关系和旧的社会,或者企图重新把现代的生产资料和交换手段硬塞到已被它们突破而且必然被突破的旧的所有制关系的框子里去。它在这两种场合都是反动的,同时又是空想的。”所以,当时争论的核心问题是,社会民主党是否应提出一个旨在维护小农制的土地纲领。
1894年,法国工人党南特代表大会通过了支持小农反资本,即维护小农制的土地纲领,拉法格是这一纲领的主要倡导者之一。同年,在德国社会民主党的法兰克福代表大会上,福尔马尔提出了同样的问题。福尔马尔等人的观点在这次大会没有遭到反驳,由他和舍恩兰克共同起草的关于农业问题的决议得到通过。
但这个土地纲领遭到了以恩格斯和考茨基为代表的正统马克思主义者的激烈反对。恩格斯在《法德农民问题》一文中指出,在这个问题上,社会民主党既要努力把农民争取过来,又要坚持无产阶级原则,不能永远保存小私有制。
如果说拉法格主张维护小农制还仅是出于政治策略的话,那么福尔马尔则已经开始提出自己的理论,即所谓的“农业特殊论”。在福尔马尔看来,农业的发展规律不同于工业,小生产并不是迅速地被大生产吞并,而是“在可以预见的一段时间里”仍具有自己的生命力。现实中中小地产的破产,是货币资本和商业资本的剥夺等外部因素导致的结果。“大生产在今天农业的竞争中,除非在具备特殊条件的地方,并不显得如何优越……,谷物生产中是如此,在畜牧业中尤其如此。”[2]他甚至引述了当时一些农业问题专家的观点:“大生产在农业中只有当实行粗放耕作时才具有优越性;随着经济的发展,经营的集约性日益加强,经营规模趋向于缩小了。”[3]福尔马尔认为,尽管这一观点正确性尚无定论,但这至少表明农业领域的规律是复杂的,小生产不会马上退出历史舞台。
对于提出维护小农制土地纲领的机会主义者们,这一观点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如果农业领域的小生产也像工业一样,将很快被大生产吞没,广大中小农民将迅速地无产阶级化,因而也就没有必要冒着违反无产阶级原则的风险去提出什么土地纲领了。
就在福尔马尔提出“农业特殊论”的第二年,德国人口统计调查结果显示,占地规模较大的经营者数量下降,而中小规模的经营者数量则增长了。有趣的是,福尔马尔的“农业特殊论”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了其反对者考茨基的承认。而且,考茨基比福尔马尔更进一步,指出了小生产优势的微观基础。考茨基认为,农业领域小生产的优势,主要建立在农民过度劳动和消费不足的基础上。因为贫困,小农不得不在有限的土地上投入更多的劳动,以获得更多的产出。但随后,考茨基深刻地指出,建立在过度劳动和消费不足基础上的小生产,其顽强的生命力并没有任何先进性。实际上,同样的情况也一度出现在工业领域。家庭手工业依靠过度劳动,一度得以在机器大工业的环境中生存;但这种情况只是暂时的,机器大工业的进一步发展终将普遍地战胜家庭生产。
由此我们可以判断,福尔马尔支持小生产的理由,其实就是后来被著名的农业经济学家恰亚诺夫提出的小农“自我剥削”理论。主要依据俄国的经验,恰亚诺夫指出,小农经济是一种完全不同于资本主义经济的形态。资本主义雇佣农场追求利润最大化,其劳动投入一般以劳动收入等于劳动成本为界。而小农家庭的目的不是利润最大化,而是收入最大化。由于小农缺乏非农就业机会,因而即使进一步的劳动投入带来的收入低于劳动成本,他也依然会追加劳动投入,直到土地边际产出为零。这就意味着小农家庭经营的单位面积劳动投入更加密集,因而也就有更高的土地产出率。这一现象在人多地少的地区都将普遍存在。[4]
除了指出福尔马尔“农业特殊论”的微观基础之外,考茨基在《土地问题》中还提出了一个半无产阶级化理论。考茨基指出,实际上极大多数小农家庭并不能单纯依靠土地维持生活,他们依然需要在市场中出卖劳动力。这一方面是因为农业生产的季节性,另一方面则是多数小农家庭占有的土地面积有限。大规模的资本主义雇佣农场实际上要以周边无数的小农经营为基础,否则它将无法获得足够的雇佣劳动力。小农经济最主要的产品不是粮食,而是劳动力本身。在这种情况下,小农数目的增加无非是无产阶级化的另一种形式。考茨基的这一理论或许有助于我们理解当下中国庞大的农民工群体的形成。
除此之外,考茨基在《土地问题》中还详细论述了大生产在节省劳力和物资、运用现代农业技术、分工、商业和信贷等方面的优势,并谈及了农业合作社的问题。
考茨基的理论研究得到了当时社会民主党内多数人的支持,列宁也高度评价《土地问题》一书,称其为“继《资本论》第三卷之后的最新经济学著作中最优秀的作品之一”。
尽管如此,考茨基的理论分析却无助于社会民主党的实践。考茨基实际上已经注意到了农业领域的特殊性:在农业领域,大生产吞没小生产的规律即使不像福尔马尔所说的那样完全不适用,但至少较工业领域要缓慢得多。虽然考茨基强调,当时德国社会民主党的任务是无产阶级革命,而巩固小农制是民主革命的内容,社会民主党不应当接受这种土地纲领;但由于他无法提出具体的争取农民的策略,因而机会主义者在争论后期重新取得了党内主导权。
考茨基和福尔马尔关于土地问题的争论,有几个概念是有必要澄清的。第一,在考茨基的论述中,大生产基本上等同于雇佣农场,小生产则等同于家庭经营。这在一定范围内是合理的,因为雇佣首先是因为经营规模的扩大以致超出家庭劳动所能涉及的范围而引起的。但考茨基在论述大生产优势时,雇佣劳动本身并不具有特别的意义,生产合作社也是一种大生产。考茨基认为,合作社使广大小农也具有了分享大生产优势的可能性,但资本主义条件下合作社的发展是有限度的。他引用详实的数据指出,当时的多数合作社实际上把持在富农、大农阶层手中。第二,大生产和小生产指的是经营规模,而不是土地所有权。小生产可以是小自耕农也可以是小租佃农,大生产可以是英国式资本主义农场主,也可以是德国式容克地主自营。
19世纪末以来,世界主要国家的发展经验表明,家庭经营而不是雇佣经营,才是农业生产的主流经营方式,。国内学者文礼朋曾对这一点做过比较完整的归纳。
第一,内燃机发明后,农业机械小型化,且往往只需单人操作,完全可以适应家庭农场的需要。
第二,农业劳动与工业劳动相比具有一些不同的特征。农业劳动季节性强,且空间上散布于田野间,不像工业劳动那般可以进行流水线作业,因而不易对劳动进行监督。同时,农业劳动的专业性不强,其分工优势没有工业领域那么明显。
第三,雇佣农场的大规模经营要求大片连接的平整土地,不是所有地区都能满足这个条件。更重要的,土地具有不可再生的特性,农场面积的扩大有赖于对小地产的购买与合并,在自耕农占优势的国家难以做到这一点。实际上,资本主义雇佣农场一度盛行的国家,均是一些地权高度集中的国家,如17世纪晚期到19世纪70年代的英国和德国东部,以及现在的南美洲地区。
第四,正如考茨基在《土地问题》中指出的,资本主义雇佣农场所需要的雇佣劳动力往往要求该劳动力隶属于一定的家庭经济。也就是说,资本主义雇佣农场的周边一般存在大量的小农经济。但随着工业化的进展,非农就业机会增多,小农经济越来越少,这就阻碍了资本主义雇佣农场的发展。
第五,在现代农业经济中,家庭农场并不等于小农经济。依托于现代农业机械化与服务体系,一个家庭可以经营几百甚至上千公顷的土地,美国就是这种情况。这种现代化的家庭农场不可能是小农经济。美国农业经济学家舒尔茨认为,这种农场实际上是资本主义农场,不存在恰亚诺夫“自我剥削”的现象。在当下中国,我们应特别注意“家庭农场”的具体含义。
最后,值得注意的是,工业危机和农业危机对当时资本主义农业所造成的影响。农业危机使追逐利润的资本主义农场破产,土地经营规模会趋于小型化。实际上,英国式的资本主义农场在1870年之后就走向衰弱。工业危机也会造成失业增加,易形成农村小租佃制的复兴。
(编辑 迟晨光)
在美国和德国这样的全球经济重要领导国家的引领作用下降的背景下,全球经济发展形势出现了衰退。中国在南海方面与美国产生的一些问题以及政治交锋,特别是围绕钓鱼岛的经济和政治冲突,都是我们所关注的一些重要的政治经济问题。
我们需要用历史的视角来分析经济问题。我们现在处于最好的时期,也是最坏的一个时期。如何在这种历史环境下获得更好的发展,这是我们需要思考的问题,未来还会有很多困难。
中国的政策制定者要从以往发生的事情当中学会一些经验。我们希望利用“协同的单边主义”这一概念来帮助我们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当然,作为第二大世界经济体,中国应该在全球经济当中扮演更重要的领导力作用。而中国的经济现在还处在步履蹒跚的时期,特别是我们应该积极地创造和增进创新性的经济活动;中国的人均收入只有8000美元,可以说,中国还是一个很穷的国家。此外,中国还面临着很多长期的挑战,其中有一些是经济发展的自然结果,而其他还有一些是源自中国过去所取得的很多成功。我们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但是这里也可以反过来说,成功是失败之母。
在过去的几年当中,中国从所谓的人口红利当中获益非常多,这个是因为独生子女的政策。现在中国出现了人口老龄化,面临着人口的巨大负担,由此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我们提出这样的一个命题,就是要回归到平均上来。此前我并不愿意接受这样一个对于中国经济发展的描述。但是我觉得,这样的帽子可能也不是很容易就能甩掉的,中国的经济在过去几年是一个奇迹。奇迹是什么?就是很多事件同时发生了,而且每一个事件的概率都是极低的。但是中国确实很幸运,这些事件同时发生了,从定义来说,这就是一个奇迹。
大卫·万斯教授呼吁,中国应该在澳大利亚和土耳其做轮值主席后,发挥某种领导力。正如万斯教授所言,G20峰会在2009年4月初创时,是为了刺激全球经济增长而建立的,但在2010年G20多伦多的会议上,发达国家的领导人说要撤回他们的财政支持,转而支持在全球实施紧缩的政策。但是,现在我们已经遇到了零边界的利率,这会带来两方面问题:一个是政府的赤字,另外一个就是活动的水平。现在只剩下财政政策这一个工具了,因为货币政策已经失效了。从2000年开始,我们又开始减少政府的债务,其实现在中国政府并没有太多的政策工具,我们认为这个总需求会自己恢复。我认为这也是非常重要的,很适合中国现有的国情。
中国很多经济学家说,我们不需要用刺激性的财政政策,我们要走向自由化,因为经济自己会恢复——但是我并不认为这是对的。如果货币已经进入负利率时代,我觉得发达国家现在已经别无选择了。我认为再增加利率是很失败的做法,我们需要用其它的方式刺激经济。两周前我们跟日本银行的官员有过一次交流,虽然他们很努力在做,但是我并不认为他们通过这种方式能够获得一些什么样的结果。从我的观点来说,负利率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但另一方面,使用非常少量的财政政策会如何?比如日本的总负债在GDP中的比率已经高达200%,是非常高的。此时如果通过再增加任何的财政刺激手段,就会出现新的金融危机,这是我们非常担忧的事情。
对于德国来说,他们非常反对采用任何的财政手段来刺激经济增长。还有一些欧洲人认为财政刺激手段是非常新的手段。在美国,也很难推行财政刺激政策,因为美国共和党就非常反对这一手段。不管美国未来几年内政治体制如何变化,用财政手段刺激经济一直以来就是个非常困难的问题,这也是会影响到政治和选举的很重要的问题。这是他们的一个选择。当然,现在面临的情况不一样,我们需要使财政政策制定得更加协同,以使更多的国家能够充分地享受一些共同的优惠,在中国也是这样。
另外,如果没有一个历史观点进行比较的话,我们很难创造一个可持续的经济增长。我们都希望尽自己的全力创造一个可持续发展的经济环境。对中国来说,我们也面临同样的情况。中国也希望向其它经济体学习,并促进我们的经济增长。特别是能够更好实现宏观经济目标。对于中国来说,也是希望能够实现“协同自治”这一目标。
实际上,中国从2011年开始就进入慢速的经济增长。跟过去的20年相比,过往迅猛的经济增长势头下降了。中国的经济到底是在全力增长,还是以低于我们应具备的效率在增长呢?这是政策制定者需要考虑的一个关键问题。
中国具有很大的潜力,官方的观点认为中国能够保证7%的增长,实际上我们在上一个季度实现了6.7%的增长,所以7%的增长目前来看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还有一种观点,认为我们不需要为实现一个可扩张性的宏观目标去进行调控了。
我们看一下比较传统的测量手段。在通货膨胀方面,我们都是用CPI,或者是CORE CPI观测,但有时候中国的CPI是非常高的,但是也没有高过2%。更重要的是要看中国的PPI指数。我们观察了53个月的数据,中国的PPI指数是每年-3%左右这样一个状态。我们在经历着通货紧缩的过程。中国的失业率数据有时候并不很可靠。我们的生产力是很低的——企业的设施利用率整体来说是67.8%,而中国目前这个比例数值比2014年低了4%。
我们还注意到一个非常重要的相对数据。在2015年,中国的进口出现了巨大的下滑,下滑了13.2%。万斯教授曾经说过,经济在很多情况下并不能够自动实现平衡型的增长。中国也面临着这个问题。产能过剩、通货紧缩,PPI下降,生产率就会下降,导致盈利率下降。在这种情况下投资就会出现削减。与此同时,因为企业的表现不佳,银行也不愿意借钱给他们,所以投资就减少了。这会导致我们有更严重的产能过剩,PPI进一步下降,企业的盈利能力也会下降。
中国的真实债务比率在增加。中国企业的债务率是非常高的,企业债务和GDP的比例大概是145%,这是IMF提出的,实际情况可能更高。PPI下降,实际的债务在上升。企业面临着压力,他们必须要削减投资,这样就会产生更多的产能过剩,这也是中国的一个问题。
我认为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中国应该采用扩张型的财政政策。中国可以增加财政债务来对基础设施进行投资。尽管经济面临严重的问题,但是跟其它的国家相比较,中国的财政的情况还是比较好的。因为中国的债务和GDP之比只有1.6。正如万斯教授所说的,中国是可以承担一定的领导力责任。我们如果用扩张型的财政政策促进经济的增长,对全球经济都是有利的。
从长期来看,“一带一路”也是一个很好的计划,会对全球经济有很好的影响。但短期应该不会产生很大的影响,因为中国现在面临着很多的财务的约束,这也是“一带一路”的约束条件。根据我们的估算,“一带一路”计划可能需要超过1.2万亿美元,但是现在的资金来源还很有限。我们需要让私人部门参与进来,当然这也需要时间。
财务的约束会阻止“一带一路”对全球经济造成影响,更重要的是这个项目也还面临着很多的风险。比如安全的风险,政治的不稳定性,还有地缘的问题也是一个风险。所以这方面我们必须非常谨慎。
我们必须要发挥一个作用。这尽管是一个很好的起点,但是中国还没有承担过这样一个领导力的角色。中国要从过去吸取一些教训和经验,而全世界也需要给中国一个机会。
(编辑 杨利红)
G20会议提到,发达国家的经济发展将是长期滞胀,而中国和其它新兴经济体的发展也在放缓。我认为有必要加强我们的增长战略,同时,加强并支持开放的贸易政策和安全稳定的全球贸易体系,这两件事情密切相连,也是非常重要的。
如何实现加强全球增长战略这个雄心勃勃的目标呢?这当然是很困难的。事实上,现在已经不是一个霸权主义的世界了。1969年、1970年曾经是全球经济发展的黄金时期。美国是当时的霸主。但是40年之后,情况变得完全不一样了,美国在全球的领导力正在动摇。
我们不妨做一个历史性的比较,看看这100年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成长的那个时代,全球的地图几乎都是红色的,那个时候的红色是英帝国。除了红色还有蓝色的快速增长地区。经济全球化的增长,开放是由英国在主导,后来德国崛起了。20世纪40年代的人最希望的就是不要有战争。100年之后我们也面临着很相似的局面,这令人很焦虑。20世纪80年代以来世界经济的发展稳定而安全,全球各国都在崛起,这也被称为“大缓和”时期,我们期待着强劲有力的增长,但这一切在2008年坍塌了。
世界能不能找到一个方法来重振全球的经济增长? 2008年之后经济增长一定会变得很低,这是大背景。但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仍然是可以实现的。在宏观经济领域,哪一种领导力才是至关重要的?我认为我们最需要的是能够推进自主协作的领导力。
如何具有推进自主合作的领导力
中国国内有很多人担心中国的发展前景,认为中国政府不足以带领中国继续发展。事实上,中国的经济增长模式转型在20世纪90年代到21世纪初是成功的,主要是基于出口,随后中国的增长开始慢慢转向国内的消费。领导力不仅涉及到中国国内的事情,同时也包括中国在国际舞台上如何定位。如何引领其它的国家走到一起,通过什么样的方式来实现这个目标?这里我要谈两类领导力。
第一类就是以有利于自己的方式去实施自身的影响力。也就是说,要告诫别人按照自己说的去做。但这是非常困难的,别人也不一定感兴趣。这种领导力的例子包括由德国主导的欧洲宏观经济政策制定,以及由美国主导的跨太平洋合作伙伴关系,也就是TPP。
第二类领导力是通过创造对话平台的形式使各国走到一起,交流信息,阐述各自的偏好,达成彼此妥协,并能够让各个国家自主地采取行动,我将其称之为“协同的自主性”(Collaborative Autonomy)。自主就是不强迫其他国家做他们不想做的事情。中国的领导力可能正是这样的。这种领导力可能体现为两种形式:一种是借助G20平台推进G20国家的相互评估过程(也就是G20MAP);另一种就是将“一带一路”打造成推进各国对话的长期战略。
但这种“协同的自主性”到底是什么意思?在这个过程中,“领导力”又是什么意思?以踢足球为例。首先要有一个球场,然后大家再来讨论究竟是踢美式足球还是英式足球。不同的人可能选择不一样,不过即使部分人踢美式足球,而另外一些人在旁边踢英式足球也可以,只要大家能够达成协议。在这个过程中,组织者可能需要承担额外的费用,比如场地费。在国际经济活动中,这就意味着充当领导力的国家既需要建立对话的平台,也需要承担更高的成本。
当大家都按照自己的方式来行动,并且有人承担领导力作用的时候,可能会出现经济学家所提到的“纳什均衡”现象,每一个人都想做到最好,也期待着别人按照他们自己想象的方式做到最好。
领导力的具体体现方式有多种情况,比如说建立霸权主义的全球体系(例如美国),或者设立国际组织(比如IMF、WTO),或者通过全球宏观政策的制定进程(比如G20、APEC)。我们的研究重点是希望知道哪一种方式是对我们来说是最有效、最有帮助的。
贸易自由化与协同自治
亚洲的经济活动是全球经济的一个组成部分,而亚洲的经济自由化是协同自治的典型案例。从政策制定者这个角度要考虑,我们应该制定什么样的政策以有利于本国经济发展,与此同时,不同国家将经济政策汇总起来分析,全球政策对于本国有哪些影响,并在考虑全局的基础上制定出更好的政策来帮助我们自己发展,这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在贸易自由化中,有一个很重要的概念:最惠国待遇,它的核心是无歧视待遇,即缔约国双方相互将给予不低于现时或将来给予任何第三国的优惠、特权或豁免待遇。然而,最惠国待遇的基础是什么?作为成员国之一,非常重要的一点就是,我们要承诺成员国之间要有比较低的壁垒。当我们制定进口政策时,优惠政策将惠及到所有的其它成员国。这是我们希望创造的一种环境。自由贸易区对于成员国来说降低了贸易壁垒,但在贸易区外仍然存在着贸易壁垒。事实上最惠国待遇并不涉及自由贸易区的问题,其恰恰是反对自由贸易区的行为。因为最惠国待遇的初衷是促进全球贸易的自由化,而自由贸易区却恰恰造成了壁垒。事实上,“亚洲奇迹”与全球经济紧密相关。
1994年,作为全球性的自由贸易组织,世界贸易组织通过乌拉圭谈判成立。TPP则是另外一个机制,当然中国不在其中。我认为TPP危害了我们所提倡的贸易自由化。虽然澳大利亚是TPP的成员国,但相应付出的成本也是很高的。TPP对于美国而言是有好处的,它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这个机构上面,对于其它国家来说这就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了,它们在国内贸易管辖权方面实际上已经跟过去产生了很大的变化。但是这些贸易活动有时候会与国家利益产生冲突,特别是在知识产权保护方面,而这也将是20国集团面临的重要问题。
政策的制定者有时候会把自己的一些意愿强加于其它成员国,也许成员国不喜欢它们制定的政策,但有时为了获得一些利益,就必须做出妥协。TPP就是如此。我们的目标是创造一个更透明,并且更少被曲解的区域贸易整合论坛。如果TPP未能起到作用,那么可以认为在贸易自由化的进程中,美国的领导力将会降低。
最后一个很重要的观点是,在全球化经济环境当中,欧盟的角色也正在弱化。英国已经退出欧盟,但实际上,英国人在欧盟内部学到了很多东西,比如学到了如何与其他国家进行谈判,学会了如何与欧盟内部国家进行谈判,这对英国来说是一些很重要的内容。
“协同自主”战略带来的巨大机遇
两年以前,澳大利亚曾经担任G20的主席,当时刚刚经历过全球金融危机,如何推进全球治理是当时面临的重要问题之一。实际上,在2008年华盛顿峰会和2009年4月伦敦峰会当中,已出现全球性的经济衰退,以及每个自治经济体收入的下滑。那时候,很多人都未预料到经济衰退如此严重,而只是发现经济发展已经不能为我们创造更多的财富了。在2009年伦敦峰会期间,很多发达国家经济体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下滑。2009年很多经济体实际上已经是零增长了。因此,2009年我们在匹兹堡会议当中也提出了关于强化可持续发展和平衡增长的观点。
在过去的7个月当中,我们有一些很重要的新领域值得关注,很多国家都已经同意要出台实质性的政策,我们也看到怎么样能够支持一个强有力的、可持续的、并且平衡的全球性经济增长。
一些国家曾经使用货币政策来解决通胀问题,当然,这些政策目前已经不再起作用了。一些占据领导地位的国家认为,尽管财政政策能够在很多方面发挥作用,但当前已经足够了,我们应该撤回财政政策并大力推动货币政策。他们还发明了一个关键词“量化宽松”,其含义就是要把长期利率降下来,同时拉低汇率、刺激出口,但这反过来又伤害了别国经济,抢了别国的工作机会。汇率战争不是一个事故或者事件,而是我们政策选择将带来的必然结果。面对这样在这样一个挑战,当2014年澳大利亚成为G20轮值主席时,澳大利亚人就在想他们应该怎么办?各国的政府首脑在澳大利亚成为G20轮值主席的六周之前都承诺要实施财政紧缩政策。澳大利亚提出了“协同自治”。澳大利亚人认为,我们了解全球的需求,现在的问题仍然在于供应不足;我们将允许各国进行他们认为合适的各种各样的改革,同时澳大利亚人还列出了一个很长的改革清单。在2015年6、7月,所有国家再回到布里斯班,互相评估各自的改革进程与绩效。这就好像到了餐厅里,服务员给你一个菜单,你要吃什么就选什么——这就是关于协同的一个小故事。每个人完成自主选择后,我们再把资料放到计算机模型里评估政策效果。
由于各国所采取的改革措施,5年中全球GDP将在原来基础上增长2%,这就是现在大家所熟知的“2-in-5”战略。澳大利亚峰会上所使用的经济预测模型是“世行G20模型”。2015年多伦多经济学家对G20模型进行了评估,认为到2018年世界经济GDP增长可能超过2%。从这个角度讲,澳大利亚峰会期间提出的经济增长目标有一半已经完成了。遗憾的是,2015年土耳其G20峰会却没有沿着澳大利亚峰会的方向做出太多推进。
澳大利亚布里斯班G20峰会所提出的“2-in-5”战略给中国带来了一个巨大的机会。“协同自主”在当前环境下意味着什么?在澳大利亚作为G20轮值主席国的任期内,很多人支持财政紧缩政策。我想指出的是,促进基础设施投资和减少成本的供给侧改革,恰恰也符合支持财政紧缩的政治家的政策思路。比如兴建了一个机场,政府的资产负债表就多出来一块资产,从而降低了负债率。同时,在进行供给侧改革后,成本降低的私人公司会认为投资是有利可图的,因此他们愿意投资,需求就会随之增加,这就是一个需求创造的计划。
欧盟在宏观经济政策合作方面存在的问题
如果我们把“协同自治”与另一种比较极端的方式比较,可以看到欧洲货币联盟在宏观经济政策合作方面所犯的错误。
从1999年到2008年,货币联盟向通货膨胀率比德国高很多的南欧国家发放了太多借款。由于没有进行很好的管理,南欧国家实施了太多的财政扩张并由此引发财政危机。如果危机出现在别的地方的话,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就是货币贬值。但是在地中海地区就不能实现。因为存在货币约束和财政约束,在很长时间内,南欧国家都不能将成本降下来,所以它们至今仍不具备竞争力。另外,由德国主导的债务救济方式,也未能针对欧洲当前的危机进行很好的设计,德国应该承担主要责任。很多人认为,这是一个由“霸主”来管理其它组成国家事务所造成的必然结果。
事实上,关于这种债务的救济,在去年最后几个月里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危机。即使南欧国家的GDP比危机之前下降了25%,但德国还是要求推行紧缩政策。德国人坚持要求南欧国家达到财政约束目标后才提供救济。通过这样的方式,欧盟可以对希腊提出改革的要求,而这就影响了协作自治。
协作自治的领导力框架下中国应该怎么做?
第一,将G20的相互评估过程制度化。在2009年9月匹兹堡峰会上,确定了实现“强有力、可持续”的经济增长目标。澳大利亚G20峰会支持了这样一个战略的实施。但在土耳其担任G20轮值主席的时候,这个战略其实已经失效了。中国应该重振这个战略,给世界经济带来一个机遇,把这个战略制度化。让未来每一个做G20轮值主席国的国家都能够坚持这样一个战略。
第二,布里斯班的战略就是“2-in-5”,即用五年时间,在2018年实现全球GDP新增2%的增长目标,现在这个战略已经进行了2/3了,还在进行当中。各国做的承诺还没有完全达成,但仍是可以实施的。这是G20峰会的短期实现目标,使经济朝着我们理想的方向发展。
第三,把中国的“一带一路”战略当作G20MAP的一部分来进行。中国承担了“一带一路”战略中绝大部分的成本费用。我说的“协同自主”中,中国将作为一个重要领导力。我们要创造一个更加开放的论坛,特别是贸易自由化的论坛。中国不仅要建立一个贸易网络,同时要采用协同的方法,对外开放、促进贸易改革和自由化。更重要的是,这些政策应该吸取TPP的教训,不要像TPP这样强加在别的国家头上。
我认为,“一带一路”战略如果发展得很好,也会实现宏观经济政策可持续发展的目标,使我们对于宏观经济政策的讨论可以继续下去。如果问“一带一路”的目标是什么?可以说是基础设施建设。但除此之外还应有其它的成果,比如自由化改革,还有互联互通,跟世界建立连接。
之所以强调“一带一路”,而不仅仅是让其它国家自己管理自己的活动,因为网络是至关重要的。比如哈萨克斯坦就不能自己做一个贸易网络,把世界连接起来,除非其中有中国参与。这个网络的一方连着中国,另一方还要连着俄罗斯,这里涉及到很多很多的工作和经费。
我们要把中国和其它的国家连接起来,而这也正是中国自我发展的一个阶段。近年来,中国完成了很多对外直接投资,“一带一路”则开放了一个可能性,就是基础设施建设可以创建一个环境来支持对外直接投资。这是真正的双赢结果。就像我举的足球例子,这不是中国自己一个国家能够完成的,必须以一个集体方式共同完成。这个结果和我刚才所说的贸易自由化也是紧密相连的。
我们在亚洲的研究公认的一个结论是:即使TPP能够活下来的话,也需要花很多时间对区域贸易自由化进行持续的研究。这是我们关于治理的一项继续要做的工作。如果TPP失败的话,这也是我们谈判中的一个重要内容。
可能我们又将重新回到起点,但是这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探索全球经济政策合作的机会。对于区域经济以及区域贸易自由化,如果没有外力影响的话,我们应该怎样更好地促进区域的贸易自由化发展,要怎样才能更好地维护G20布局进程的持续发展,都是需要深入思考的问题。
20国集团(G20)于1999年由七国集团财长倡议成立,是由全球20个重要经济体组成,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与世界银行列席该组织的会议。20国集团的GDP占到全球的90%,贸易额占全球的80%。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后,G20提升为领导人峰会,成为国际经济合作的主要论坛,标志着全球经济治理改革取得重要进展。2016年中国首次担任20国集团轮值主席国,在风起云涌的世界经济政治局势面前,中国也需要重新认识自己在国际经济中的定位。
在2016年7月28日举办的中信大讲堂·中国道路系列讲座中,牛津大学大卫·万斯教授[1]应邀发表了题目为“中国在G20中的新型领导作用与全球治理机制改革”的主题演讲。
中信改革发展研究基金会理事长、中信集团原董事长孔丹指出,万斯教授对美国在TPP中和德国在欧盟中的领导作用提出了批评,认为中国正在G20中发挥着、并有潜力更好地发挥新型国际关系的领导作用。万斯教授使用“协同的单边主义”一词描述2014年澳大利亚担任G20主席国时所提出的2014-2018年间基础设施和微观经济供给侧改革的方案。而中国的经济学者和理论界,正在研究如何深入落实习近平主席提出的基于“互联互通,互利共赢”的新型全球治理理念。
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崔之元在发言中指出,澳大利亚峰会所提出的2014-2018年使全球经济增长2%的目标,是基于IMF对于全球经济增长的预测模型。在此基础上,如果能够实施澳大利亚所号召的供给侧结构改革和基础设施投资项目,那么全球经济就能够比IMF模型的预测增长2%。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研究员余永定教授提出,万斯教授所阐述的协同单边主义,主要工具是积极的财政政策。当前只有中国能够做到这一点,而西方国家公债对GDP的比例已经很高了,再实施这样的政策很难。就供给性结构性改革和基础性投资来说,因为投资本身既是供给侧,又是需求侧,通过基础设施投资增加了公共资产。即使主张财政紧缩的西方国家也能被说服,签订了2014-2018年协议。一定要考虑公共资产、公共债务和税收这三者的关系。
近期在北约召开华沙峰会之际,俄罗斯媒体称“北约已经将枪口瞄准俄罗斯”。20多年前,象征着东西方对抗的柏林墙倒了,可如今美国率领北约军队又修建了新的“华沙墙”,把冷战之墙向东推进到俄罗斯家门口。与此同时,美国一方面诱导和施压韩国部署“萨德”导弹防御系统;一方面高调宣布制裁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恩。在叙利亚,俄罗斯一架直升机被击落,两名俄罗斯教官丧生。俄罗斯媒体称,直升机是被美式武器击落的,并指出这实际上是美国间接对俄罗斯开战;众所周知,近年来叙利亚战场上反对派得到了大量的西式武器装备。在欧洲,类似发生在法国的恐怖袭击惨案渐次在德国出现,半个月内德国发生了三起案件。一些国家和地区的政治局势变得动荡不安,国际政治合作变少,对话变弱,对立、对抗却在增加。国际政治力量分化组合,世界正在走向失序,走向分裂,人们似乎隐隐闻到了战争的火药味。
20世纪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是冷战结束时期。以柏林墙倒塌、苏联解体为标志,二战后西方与东方阵营、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阵营、以美国为首的北约和以苏联为首的华约之间的对抗从此结束,世界进入“冷战后时代”。然而令世人失望的是,冷战结束、世界两极政治对立格局消失已经快30年了,人类社会并没有“天下太平”。近年来,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国际恐怖主义蔓延、新干涉主义导致一些国家之间剑拔弩张,世界政治生态反而更加混乱而失序。在西方世界内部,经济危机造成贫富对立,社会矛盾加剧,排外主义、民粹主义和保守思潮蔓延。在国际领域,西方大国拉帮结伙、恃强凌弱,肆意干涉他国内政或垄断国际事务现象时有发生。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仍是国际关系民主化的主要障碍,是世界政治生态恶化的乱源。
经历了美国9 .11恐怖主义袭击之后,世界反恐形势却“越反越恐”,几乎陷入跳不出来的怪圈。这些年,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大国摇旗呐喊,不遗余力地对外输出民主,挑起政治对抗和宗教冲突。但却事与愿违。不仅没有带来民主与繁荣,却造成了一些国家和地区的政治衰败:政局动荡不安,治理失败,无法无天,冲突不断,百姓流离失所、失去家园,难民问题严重困扰西方。
20多年前,东欧剧变、苏联解体,西方大国自认为在东西方较量的大棋局中,取得了对社会主义的完胜。在西方战略家和谋士们的眼里,“民主”、“自由”、“人权”等政治工具功不可没,是摧毁社会主义、赢得冷战的政治“利器”。西方智囊和知识精英们鼓吹,国际上意识形态的争论就此终结,光鲜靓丽的“西式民主”永远站在人类历史的尽头。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西方政要和精英们弹冠相庆,自以为掌握了“西式自由民主和市场经济模式”制高点,从此就可以高歌猛进,无往而不胜。
冷战结束后,西方智囊和知识精英提出,要寻找新的对手和新的敌人,借以拉紧盟友、一致对外。西方中心主义者借机夸大国际上不同民族、文明、宗教之间的差异,激化民族宗教矛盾,挑起种族和教派冲突,鼓动民族分离主义,刺激了原教旨主义和极端主义。上述势力借助互联网和经济全球化的大潮,形成世界政治的暗流。在西方咄咄逼人的政治攻势下,巴勒斯坦与以色列间的长期对抗又一次被引爆,进而打破了中东地区脆弱的平衡,点燃了宗教极端势力和恐怖主义的导火索。由此,世界进入了又一轮恐怖与反恐的动荡周期。而恐怖主义爆发、种族冲突蔓延,西方政界难辞其咎。近几年,国际社会是在惊恐和不安中度过的。连续升级的叙利亚内战、巴黎的恐怖袭击、欧洲应接不暇的难民潮,更使得各国民众茫然不知所措。2016年英国公投“脱欧”、美国大选出现谜局,世界政治犹如坠入迷雾,不确定性进一步增加。与此同时,地球生态环境日益恶化,贸易争端增加,全球经济发展低迷。面对严峻挑战,世界各国领导人理应共谋发展,实现互利共赢,打造人类命运共同体。然而,西方政治家们热衷的却是对外输出民主,通过制造“可控混乱”肆意干涉他国内政;拉帮结伙,煽风点火,挑起地区冲突,以维护自身霸权;以意识形态划线,视中俄为敌,不时将思想、政治、外交、军事的矛头指向中国和俄罗斯。俄罗斯学者称,现在世界又一次被西方政客划分为两个阵营:以美国为首的西方霸权阵营与其他非西方世界。
冷战结束后,西方世界认为“西式民主”无往不胜,西方将高举民主旗帜,按照他们的标准一统天下。于是西方大国:
1.在理论和概念上,将西式民主和自由市场模式推向极致,将其泛化、模式化、神话,认为西方模式是普世的、超民族的、横贯人类历史的。
2.在实践上将推广西式民主外交政策化,大肆对外输出民主,策动“颜色革命”,造成国际上新一轮地缘政治争夺和恐怖动荡周期。
3.在思想和舆论上将民主意识形态化,鼓吹和煽动民族、文明、宗教间的冲突。认为民主既为西方社会和西方文明所特有,又是普遍适用的。为掩盖地缘政治私利,西方媒体和学术界极力鼓吹“民主万能论”、“民主速成论”、“民主国家不战论”、“民主和平论”、“民主同盟论”,极力推行“价值观外交”,企图打造“自由和民主之弧”等等。
在国际舞台上,西方政治家们在高举反恐大旗的同时,念念不忘推广西式民主和自由。西方国家推广“民主”制有两种手段:武力强行输出和策动他国内部改弦易辙,或者外部暴力推翻和内部和平演变两种手段并用。随着美军攻打伊拉克和利比亚,开启了美国绕过联合国,公然纠结其“民主随从国家”用武力推翻一国合法政权的先例。俄罗斯学者称之为“炸弹下的民主”。
而黎巴嫩“雪松革命”、2003年格鲁吉亚的“玫瑰花革命”、乌克兰的“橙色革命”、吉尔吉斯坦“郁金香革命”等街头政治,使得西方国家通过策动“颜色革命”,兵不血刃地推动政权更迭,从而达到西方扩大政治势力范围,争得地缘政治优势的目的。这使得正陷于“反恐”泥潭的美国政界人士和谋士们如获至宝:无需导弹和航空母舰,通过外部策动“颜色革命”,操纵他国政权,这样既扩大了战略空间,又传播了西方的价值理念。
对于西方世界来讲,正可谓是成也“民主”,败也“民主”。这些年正是由于西方极力对外输出民主,造就了“民主异化、民主变质、民主赤字、劣质民主”等政治乱象,导致了民族分裂不断、宗教种族冲突时起,国际社会严重分裂,世界政治发展进程严重受阻,国际政治生态急剧恶化。可以说,正是西方政客将民主这个一定意义上的“好东西”变成了“坏东西”,西方政治成了当今世界政治生态恶化的乱源。近两年世界上爆发了二战以来最大的难民危机,3000多万难民形成的难民潮汹涌澎湃,西方国家自食其果,西方政客罪责难逃。
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以来,整个西方世界难以独善其身,深陷政治困境。金融危机爆发后不久,美国经济学家、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克鲁格曼详细地考察了美国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初的政治经济关系,得出一个结论:无论是历史事实还是理论研究都清楚地说明:经济上出了问题,往往是由于政治上出了问题,而社会出了问题则是它们的综合后遗症。2013年5月,普林斯顿三位政治学教授合写了《政治泡沫——金融危机与美国民主制度的挫折》一书,指出每个经济危机的背后都有相对的政治泡沫,政治泡沫就是僵化的意识形态、迟钝低效的政府机构和特殊利益导致的信仰、制度、利益偏见,政治泡沫的形成会不断地增加市场的风险,从而导致经济危机。2008年,乔治·索罗斯也在美国《新闻周刊》预测,世界历史可能进入一个邪恶时期,并预测欧洲可能陷入混乱和冲突。面对美国的政治困境,福山认为,美国两党竞争,导致政治极化,而民主的泡沫导致政治衰退。他认为,美国的民主政治演变成了一种否决政体,难以自拔。2015年11月,英国的马丁·雅克在上海指出,未来十年,欧洲将会陷入恶性循环之中。俄罗斯学者则认为,美苏主导的冷战实际上是以信息战、心理战为标志的第三次世界大战,而如今第四次世界大战箭在弦上。对此,西方有识之士指出,西方政治已经被少数人绑架,政治运行遭遇政治红灯,政治激进主义,民粹思朝泛滥,表现为政治歧视、宗教极端思潮等排外主义、孤立主义盛行。
苏联解体后,西方政治精英认为,他们在冷战中获得了历史性的胜利。西方阵营拥有了最强大的军事和经济实力,又打着民主自由的旗号,占据了世界政治和国际道义的制高点。环顾全球,世界政治版图上只剩下中国等几个社会主义孤岛,况且“中国崩溃”即在眼前。西方国家完全可以蔑视乃至无视俄罗斯的存在,独步天下,在国际事务上肆意妄为,甚至可以避开联合国,不顾国际法和国际准则。
然而,不足30年的国际政治实践表明,正是西方的政治偏见、政治傲慢和政治私利导致了世界政治乱象。首先是西方社会自食其果,经济走下坡路,民主变质,陷入政治困局;其次是对外输出民主,结果输出的是动乱,给世界带来不幸;再次是所谓民主转型国家深受其害,或者为了搭便车失去主权,或者分崩离析,不得不重新探寻政治重建之路。
要充分认清“西式民主”,汲取政治教训:一是不能将西式民主视为无所不能的“软件程序”,只要安装就能顺利运行;二是不能肆意对外输出民主,这往往导致混乱;三是要警惕某些西方国家假借“民主”名义,在国际事务中拉帮结伙,干涉他国内政;四是警惕民粹排外主义、民族分裂势力、法西斯主义搭借民主舞台登场亮相;五是要弘扬法治,认清“假民主”,防止出现少数人绑架要挟的劣质民主;六是中国要勇于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超越西式民主;七是将民主放于正确的位置,掌握民主的时与度,有效地驾驭民主;八是积极倡导国际关系民主化。
当今世界治理陷入泥潭,国际政治生态再现“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特别是近些年来,某些国家或国家集团在国际政治中恃强凌弱,肆意干涉他国内政或垄断国际事务的现象时有发生。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已经成为实现国际关系民主化的主要障碍。
西方政策的失败才是世界政治的乱源,单靠西方政治已无力解决世界的重大问题。在当今世界,中俄两国在国际事务中主持公道与正义,遵守国际法,主张发挥联合国的作用,反对西方大国在国际政治中到处煽风点火,炫耀武力。
为迎接外部挑战,需要进一步密切中俄战略合作。首先,积极开展思想和战略对话,争夺国际话语权,共同应对外部挑战。
中俄两国都尊重世界各国文化和社会制度的多样性,致力于全面建立平等、公正、合理的国际政治经济新秩序。当然,面对300多年来西方的话语霸权和舆论强势,中俄思想界和学术界“占领思想制高点”的道路还很漫长。
其次,要进一步密切中俄思想学术交流,巩固两国关系的政治思想基础。中俄两国的复兴已日益成为不可阻挡的现实,这是世界上两个举足轻重的大国的幸事,也是对人类社会进步的巨大贡献。中俄两国振兴所分别彰显的理论价值是两个民族智慧和经验的结晶,是两国人民在经历了多次挫折和失败的基础上艰苦探索的结果。
第三,针对当前国际政治经济的走向,中俄两国应有新的思想和动议。“经济帝国主义、自由霸权主义、民主原教旨主义、国际金融寡头统治”是当今世界危机之源。中国和俄罗斯等国家则是国际上要求重塑公平、合理的国际政治和经济新秩序的重要健康力量。因此,两国学者应准确把握好世界经济格局的变化,描绘好国际政治版图变动,谋划好中俄共同发展的“国际路线图”,特别是做好“丝绸之路经济带”和“欧亚经济联盟”的协同发展等等。两国应在国际金融和国际经济生活中发挥更大的作用。
第四,两国应加强传媒和智库合作,为中俄人民友好创造良好的社会舆论环境。中俄两国山水相连,合作潜力巨大。两国学者应关注中俄双方在能源、交通、投资基础设施等重大项目方面的合作;注重两国经济界的资本合作和企业重组;呼吁两国贸易实现规范化和便利化;强化两国司法协作;加强地区交流特别是毗邻地区的合作、促进产业联动与发展。
最后,丰富文化交流和培养人才队伍。要努力克服语言、人才瓶颈,培养各方面专业人才。
(编辑 杨利红)
英国脱欧成功,是计划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它对英国和欧盟的未来发展乃至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将产生哪些实质性影响?聚焦这些热点话题ᦁ...
英国脱欧成功,是计划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它对英国和欧盟的未来发展乃至世界政治经济格局将产生哪些实质性影响?聚焦这些热点话题,2016年8月2日,中信改革发展研究基金会组织来自北京大学、国防大学、社科院等单位的资深专家,分别从不同视角深度解读英国脱欧这一重大事件的世界影响和战略意义。
目前国际格局正处于一个失序、重组、重构的阶段。西方主导的国际秩序正在持续失灵,而新秩序尚未建立,所以呈现出失序、无序、乱序。与之相对应,西方世界也处于撕裂、断裂、分裂过程。英国脱欧公投是世界无序中的一个事件,至少表明英国社会已经进入到一个非常不确定的时期。
整个世界进入一个不确定性的重组、重构、重建过程中,并且带来资本主义体系的对立和社会、阶级矛盾的激化。究其深层原因是在经济方面。在大资本获利的同时,广大民众、企业员工,包括中产阶级的购买力却没有增加。
欧洲正在面临前所未有的“5+1”挑战。欧洲人在设计欧洲一体化过程中,从欧洲共同市场、欧共体到现在的欧盟,是有战略眼光、战略定力和耐心的,希望最终出现像欧罗巴合众国这样的存在。
欧洲目前处于五个挑战并存状态。第一是老龄化。其实制造业衰落或者外移的问题早就存在,直到金融风暴才突显出来,其背后是经济结构的深层次问题。
第二,移民问题。移民主要包括两种,一种是欧盟内部的自由移动,另一种是从北非、中东偷渡的非法移民。
第三,难民问题。在移民问题汹涌澎湃的同时,难民潮也涌过来。难民问题美国是始作俑者,让欧洲背包袱。
第四,恐怖主义。与美国不一样,欧洲可以说是整体不设防的。现在的恐怖主义改变了战略,不是在基地培训恐怖分子派到欧洲去,而是在本地培养,从而使得欧洲人时刻处于一个高度紧张、恐慌的状态,就连旅游业也受到恐怖主义的影响。
第五,欧洲一体化进程在区域一体化过程中,欧元区也好,申根区也好,原来欧洲各种野心勃勃的一体化进程和设想,因英国脱欧而受阻。
另外一个“1”,就是制度失灵,或者治理体系失灵。整个治理能力的架构,这些欧洲国家自己难以解决,寄希望欧盟来解决,但实际上在要害和关键问题上,各国的决策都是以国家利益为主,欧盟退居次位。
英国公投之后,将重新寻找它的战略定位。中国这个时候应加强与英国的关系。包括中英关系,中英合作,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开启自贸区谈判等等。
在目前局势中,我们一是要稳,需要有战略定力,要看准、看稳、走稳。二是缓,实施“一带一路”等战略,也要顾及国际形势的因素。改革开放有一条经验叫做摸着石头过河。第三,形势复杂蕴含着机会,需要加强战略谋划和调研。
英国脱欧的影响有多大,说大也确实不小,说小也不算太大。英国脱欧事件中受到最关注或者最直接影响的是两方——英国本方和欧盟本方。其中,对英国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政治上,而英国脱欧将使得欧盟一体化进程的推进更加困难。
脱欧对英国的经济和金融都会有影响,但不会特别大。英国和欧盟之间,特别和欧盟一些成员国之间,相互还有需要,而欧盟内部很多合作实际是通过成员之间达成的。
从金融领域来看,英国脱欧不能说没有影响,英镑已经贬值了,但关键是英国作为金融中心的位置会不会被取代或者改变?我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伦敦金融中心的地位不是加入欧盟才形成和扩大的,它是历史形成的,虽然脱欧之后会受到一些影响,但总体来讲,它是世界性的,还要继续发挥作用。
从经济来看,脱欧带来的冲击如何,现在还不好说。英国现在是世界第五或第六大经济体,经济基础比较雄厚。近20年虽然也受到了金融危机的冲击,但英国经济的表现比大多数欧盟国家都要好,一直保持着比较平稳的低速增长。英国是自由市场经济,采取大开大放的政策,吸引外资,也对外投资;大量出口,也大量进口,这使英国在经济上有更多的灵活性。
脱欧对英国的影响主要体现在政治上。从社会影响看,英国脱欧公投之后,社会形成了比较明显的两派,恐怕这种割裂情绪短期之内不会消失。英国脱欧与整个西方世界涌起的反全球化浪潮有关,这种思潮与传统的精英和体制发生种种矛盾,并且这种矛盾不会因为这次公投变得缓和,反而可能还会激化。这将是一个长期的深层次问题,短期内不可能消失。
从英国政局看,目前英国政局总体稳定,但也碰到了新问题。保守党和自民党联合执政四年多,受到很大钳制。现在保守党好不容易在去年选举中实现了一党执政,这本是可以大有作为的时候,但这次公投把这个机会暂时抹掉了。
最值得关注的是欧盟会不会因为英国的脱离而引起多米诺骨牌效应,这将使欧盟的一体化进程推进更加困难。这是英国脱欧对欧盟最大的冲击。
目前欧盟和英国双方在情绪上都有些收敛,准备坐下来谈。两方还要保持朋友关系,在某些地方还要合作,因为这符合欧盟和英国的利益。
英国脱欧对中英关系的黄金时期是否有冲击,还要观察。至少一件事可以说明问题,就是中国参加招标欣克利角核电站问题,在距离签字几个小时前,英国突然宣布暂停,要重新审理。对于未来的中英关系,我们既不能太悲观,也不能太乐观,因为事情都是多面性的。
至于英国脱欧是不是会影响人民币在伦敦的运作,我认为暂时不会,这也要有一个过程。
美国和欧洲以及英国的关系是错综复杂的。如果欧盟真的出现了大的变故,对美国影响比较大。美国现在的主要目标是集中力量搞亚太再平衡战略,也就是对付中国。如果欧洲出现混乱,将会牵扯美国很大的力量。从这个角度来讲,美国不希望欧洲太散,但也不希望欧洲太强。
英美间的“特殊关系”,是二战期间形成的。目前英国在世界各种主要组织中仍占据主要地位,在世界的影响力依然存在。尽管英国脱欧了,美国还是需要英国的,所以英美关系不会出现大的变化。
目前来看,大国关系不会发生重大变化,英国脱欧对于世界大格局不会有根本性的影响。美国人炒作得比较厉害,因为他们有自己的担心,一是担心中国崛起,进而影响美国的国际地位。二是现在兴起的反全球化或去全球化思潮,社会的碎片化,政党的极端化等等,而这些将打乱美国和西方的整个内部结构。
其中,中美关系是大国地缘博弈里最具有代表性的关系,这可能是当今国际格局里最具影响力的关系。总体上说,中美关系不太受欧洲的影响,而往往是中欧关系受美国的影响。
从英国角度看,脱欧是英国保守政治对自身边界的触碰,并且打开了“潘多拉盒子”。从欧盟角度看,则可视为区域共同体模式的危机。从发达国家整体看,可能是资本主义对立的一种激化。
英国脱欧是国际力量的重新分布,力量分布决定力量的结构,这将直接改变国际格局甚至国际秩序。从这一点上看,英国脱欧导致的国际力量重新分布的影响便不能低估,当然这还要看今后的实际发展趋势。
如果从资产价格所反映的资本利益角度看,今后国际力量的表现可能是经济实力、军事实力,可能是软实力;也可能是包括规则制定权在内的新实力。因此,我们需要更全面地考察国际力量的重新分布或者内涵的变化,这才能便于发现国际格局的真实变化。
2010年卡梅伦政府上台,英国13年来首次出现了保守党政府,即保守政党为核心组织的政权结构。这种保守势力在经济方面表现为新自由主义政策的运营方式。它可能引起当前欧洲发达国家普遍面临的阶层分化问题。
阶层分化是社会的结构性扭曲或者不平衡。调整这种不平衡通常采用财政政策为指导的政府调控机制。但保守政治追求小政府,其结果可能在财政健全化方向上倾注更多精力和资源。
今年年初,英国财政赤字占GDP的比重达到4.1%,与2010年以前的两位数相比,这是比较理想的状态。但这也反映了社会扭曲下政策调整能力的不足,也就是在社会再分配问题上,保守党政治无法发挥积极有效的作用。
在经济发展方面,保守党政府取得了较有利的结果。金融危机之后,英国经济在发达国家中表现得不错,呈现一种积极的动向,特别是企业的收益得到提升。但同时又暴露出另外的问题,就是企业收益上升的同时,员工的工资并没有同步增长,从而拉大了社会的差距。《21世纪资本论》的作者皮凯蒂深度分析了这种社会差距带来的严重的发展问题。在英国金融资本主义相当发达的条件下,资本收益和工资收益两相比较所形成的反差巨大。事实上这种反差形成了英国社会的深层矛盾。特别是在欧盟的框架中,尽管英国没有加入申根协议,也没有加入欧元货币制度,但是对来自东欧的劳动力需求相当旺盛。这些劳动力享受的是英国的福利。英国对东欧劳动力的政策是相当宽松的,这就造成“事实上的移民”与本地居民间的矛盾,这也是社会分化的一个触因,而“保守新政”并没有能够解决这样的社会问题。
在“脱欧”还是“留欧”的问题上,它是否仅仅表现为底层社会的一种要求?实际上,英国上层政治在2010年到2011年之间已经出现了脱欧的倾向。2011年所谓“后座议员”已有81人投票支持脱欧,2013年提出通过公投的方式决定去留问题。在卡梅伦政府赢得大选后,英国女王在新的议会演讲中明确给出了公投的时间表,并且敦促议会尽早拟定脱欧公投计划法案。
如此来看,这次脱欧公投并不是简单的底层的呼声,而是上层政治的反映,是英国的保守政治在触碰自己的边界,打开了“潘多拉盒子”。
简单地说,欧盟的问题在于区域一体化走得过急。一是欧盟扩张过快,二是欧盟深化太深,还有一个是成员国关系过于紧密。它已经超出了区域共同体所能给成员国带来的好处,而更多的表现为负面影响,即主导区域共同体的一方获利,而其他成员国可能会受到相应的负面影响。
回顾欧洲区域一体化进程,德国是核心力量。作为曾经的贸易帝国,英国从一开始就对德国主导的欧洲一体化进程持有怀疑态度,因此加入欧盟比较晚,但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当欧洲向一个快步的、紧密的、约束的方向迈进的时候,英国迟疑了。如果说英国脱欧的本质是拿回主权,其他问题就比较容易理解。
英国最想拿回的主权是贸易谈判权。加入欧盟首先让渡的主权就是贸易谈判权,但对英国来讲,它实际上让渡的是规则制定权。但是这样的规则制定权恰恰被锁在了欧盟的贸易权和贸易谈判权里,英国没有自己独立的贸易谈判权。拿回这个主权,放弃一种被约束的义务,应该说是英国追求的一个新方向。由此看来,这次脱欧应该是英国面对21世纪第二个10年的一种选择。
英国脱欧公投之后的第一个交易日,全球六大市场股票指数全面下跌,但跌幅不同。跌幅最深的是德国、法国和日本,三大指数跌幅最深,特别是日经指数下跌幅度超过雷曼冲击后的下跌幅度。而纽约、伦敦和香港这三大国际金融中心的市场跌幅大约在2.4%左右。
从过去一个月的市场反映看,美国道指出现了九连阳,一个月内刷新历史最高纪录;英国的FT指数也回到了冲击前的水平,这是很耐人寻味的。英镑出现了稳健贬值的动向。如果能够稳健地推升英国的通胀率,英国央行应该是乐见的。从短期来看,至少从市场反映来看,这次脱欧的冲击对英国是有利的。
从日元情况来看,在英国脱欧的过程中,连续的市场波动使得曾经达到预期目标或者取得了相当收益的资产收益被打回去了;也就是说,安倍经济学所实现的资产价格回升重新归零。
英国脱欧的短期效应正在过去,人们原来的很多担心现在看有些多余,反而对英国脱欧的中长期效应有些估计不足。
实际上,英国脱欧对于英国和欧洲来讲,是一个两败俱伤的过程,双方的国际地位和实力都会同时被削弱,而这种削弱中期来看对于中国是有利的。
英国和欧盟同床异梦多年。英国在欧盟经济体中起码贡献了17%的GDP,但它的地位一直被法德两家联起手来压制。英国人的打算,与其让法德轴心主导下的欧盟将其边缘化,不如赌一把找回点儿权利,结果弄假成真。
英国脱欧对于美国来讲未必是好事,美国起码少了一个抓手,对欧盟的控制力可能减弱。相对于短期的美元升值,美国对欧盟控制力减弱的损失实际上更大一些。
同时,虽然捍卫了自己的经济利益,但是脱欧将使英国在国际政治中的权重下降。如果下一步苏格兰选择公投脱英,进而产生连锁效应,北爱尔兰也脱英的话,英伦三岛只剩下英格兰本岛和威尔士,英国作为一个大国的历史将就此结束,而且重振英联邦的梦想也就此消失,甚至加拿大和澳大利亚都会背叛它。
如果真的出现这样一个前景,这才是英国脱欧真正的不幸。英国人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调整过去对于苏格兰和北爱尔兰略有歧视性的政策,使北爱尔兰和苏格兰不至于脱英。当然,英国脱欧以后也可能会产生一个反效果,就是英伦三岛加上威尔士四家抱团取暖。
英国脱欧,使得英国和欧洲双方的国际地位和实力都被削弱。
当两股力量同时被削弱的时候,他们都会去接近第三方。他们也可以向美国示好,但与中国接近的可能性较大。
今年初,欧盟不承认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虽然最近它还在提条件,但实际上欧盟的态度已经有所软化。因为欧洲已经意识到英国退出后,自身的政治影响力在减退,不能在这些问题上继续跟中国那样叫板。
近期内英国脱欧没有带来多少好处,连我们在英国的战略布局包括离岸中心等都会受到一些影响,但是长期来看是有利的,起码可能使人民币的分量加重。
英国脱欧将使英国和欧洲的政治经济都处在各自的收缩状态,这实际上就会加剧已经开始的全球化进程的萎缩甚至终结,从而导致美元的衰落。这是中国“一带一路”的机会。我们不要把“一带一路”理解为中国想办法提出一个构想,参加由原来美国人推动的美元全球化,实际上所有的大国在兴起过程中都有围绕自己的全球化。恰恰是随着美国人推动的这一轮全球化的逐渐势微,中国推动的全球化即将开始,而“一带一路”是中国全球化的初始阶段。
英国脱欧将给俄罗斯带来机会,使欧俄走近重新燃起希望,再加上中俄关系现在正处在一个比较热的时期,这就使俄罗斯处在一个比较有利的状态。
中俄已经走得很近,如果欧俄能够走近,就会迫使美国找到新的办法,离间俄罗斯和欧洲走近的进程。现在更加弱势的欧洲,完全有可能重新接近俄罗斯。美国如果不能再次找到像乌克兰危机那样离间欧洲和俄罗斯的办法,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个我们意想不到的前景——迫使美国和中国重新走近。中国人未必要全心地去拥抱美国,但是可以试探性地更接近一些。
英国脱欧当然有各方面考虑,除了不愿意按GDP比率缴纳会费等等之外,英国人其实对于欧盟的移民政策有一种很深的恐惧。
这项移民政策要求所有的欧盟会员全都接受移民和难民。英国人退出之后,可能很快就会制定严格的反难民政策,而且由于英国一直没有加入申根协定,因此英国对于移民和难民的严格政策制定,将会对欧盟产生非常强烈的效应,使得欧盟迫于民众的压力与英国的相应政策呼应,这就意味着整个欧洲将从他们引以为荣、引以为傲的申根协定向后退行。申根协定的后退,意味着整个欧美特别是欧洲,不得不从他们认为是道义制高点的普世价值上向后退,进而使得西方民主制势微。
英国脱欧是一个重大历史事件。它主要包含两个层面:一是关于实质性影响。由于英国在世界政治经济领域的分量,此事对世界具有实质性影响。虽然它已经不是大英帝国了,但是它的影响仍然存在。英国脱欧的实质性影响现在正在展开,可能会越来越多地影响世界。第二个层面,它是一个标志性事件,标志着整个世界从失序开始重构、重组,而新的秩序却还没有建立。这是许多事件中间的一个,并且是非常重要的一个标志性事件。
导致英国脱欧的原因肯定有很多,概括起来直接的原因有两条:
一是全球性危机。2008年金融危机之后,导致整个世界资本主义体系进入衰退。英国对危机更为敏感,因为它没有更深地介入欧元区,不能与欧洲抱团取暖,又不像美国或者中国这样有广阔的市场和幅员。英国作为一个不大不小的国家,容易受到冲击。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更直接一点的原因,就是欧盟面对的难民、移民问题冲击英国的安全与就业市场,英国在欧盟中间得到的好处很少,面对的问题却很大。
关于英国脱欧是脱困还是转进,应该说既有脱困的考虑,也有转进的设计,一部分政治家对此有所设计和考虑。比如卡梅伦一开始想利用脱欧这件事去跟欧盟讨价还价,还讨到一些利益,但脱欧之后,讨价还价得来的东西也没拿到。此外也有对民意的迎合,现在这种政治的组织方式是很粗糙的,重大问题的决策,要形成正确、理性的意见非常困难。
对于英国脱欧的影响,现在可以有如下几个判断。
第一,英国脱欧是世界走向多极化趋势的反映。欧盟成立是大西洋体系的分化,英国脱离欧盟,可以说反映了大西洋体系进一步瓦解的趋势,至少是西方体系弱化的一个动向。
第二,欧盟受到了直接的冲击,导致了欧洲的分裂。而这次欧洲的分裂和以往不同的是,欧陆和像英国这样的欧陆旁边海洋国家的分裂,可能使欧洲更加大陆化,更接近俄罗斯,这可能使欧盟发生很大的变化。
第三,这对于美式全球体系是一个很大的破坏。美式全球体系中最重要的就是美元体系。虽然伦敦金融城的地位不会因为脱欧而很快被法兰克福或者巴黎所替代,但是伦敦作为欧洲美元市场的核心地位,可能会受到英国脱欧的明显影响。现在亚洲美元市场还没有成型,全球美元体系可能会由于地缘政治事件的冲击而导致危机。
第四,对于英国的影响会比较大。有人提出英国可能走向恢复英联邦,然而问题是恢复得了吗?要实现这一目标,除了有政治意图,还需要有能力,外部支持也不可少。恢复英联邦不仅涉及英国的意愿,也涉及英国的能力,包括英国内部的能力,还要防止苏格兰和北爱尔兰的分离倾向。
第五,脱欧对中国有一定的影响,但不大。对中国的直接影响,就是英国本想充当中国进入西方世界包括欧洲的中介,在这个当口上英国脱欧,如新首相的一些动作,对我们近期肯定有影响。但是从长期来看,脱欧也给英国留有更大的政治和经济余地,比如接受中国的市场经济地位,跟中国签订自贸区协议等,更多地从自己的利益考量,而不受欧盟的影响。
由于英国的欧洲美元市场出现的问题,我们是不是能够在香港建立亚洲美元市场?这个问题值得考虑。在香港成立亚洲美元市场有很多好处,不仅可以改变中国在全球金融市场的地位,提高我们在世界货币体系中的话语权,而且能够解决香港的长期发展问题。
从显性影响和隐性影响来看,英国脱欧是近25年来最伟大的世界性事件之一。
如果英国脱欧成功,它可能会演化出种种故事来。如果不成功,它会在欧洲、英国和美国的三边关系中形成一个长期的、弱化美国影响的某种长期互动的趋势。
英国脱欧公投,使美国在欧盟中丢掉了一个能够把欧洲人的想法传递给美国、同时把美国人的想法传递给欧盟的中介,而且在大多数时候,英国人能够把二者的利益捏合起来,形成欧美对外是一致行动的印象。
英国脱欧以后,没有了英国这个既懂美国、又懂欧洲的国家人在中间斡旋,一个后果就是美国影响欧盟的力量,以及心理上的信任度陡然下降。这对美国的整合力量来说具有弱化作用。
同时,欧洲的力量也会下降。一旦英国离去,欧盟影响美国的力度就会下降,进而影响世界的力量也会下降。因此,英国脱欧对世界格局的第一个影响就是欧盟和美国的地位在弱化。
英国人脱欧之后,它要向东方寻找战略平衡,就会出现某种程度上的脱美举动。从英国参加亚投行,以及对香港问题的取舍(和美国人比)来看,其实英国人有一个实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倾向。美国人是站在太平洋的东岸实施亚太再平衡战略,英国人是站在大西洋的东岸穿过直布罗陀-苏伊士运河和马六甲海峡看亚太再平衡。此外,再想想中东、澳大利亚和加拿大的取舍,这就为中国提供了一个巨大的战略重新思考的空间。
首先,脱欧选举让许多人,尤其是理性研究人员,对一人一票的制度打上了一个问号。国别之间的关系,要以一国为单位形成一个行动单元体,对一个整体性、跨国性命题,或者世界性区域组织的命题,通过公投进行决策。
针对这种民主制的漏洞,理性的思考者会问,民主选举还行吗?这种心理的影响不仅是中长期的,而且是隐性的,看不见的。我认为,美国的智库,英国的智库和欧洲的智库,恐怕和我们一样,都在思考这种体制的漏洞。
过去我们批评美国的民主制度不好,一些精英会说,这种权利分立恰好是制度稳定的因素。美国历史上也不断对其选举制度进行圆融。通过这次脱欧公投,欧美的精英阶层会问,我们的民主选举真的在任何条件下都对吗?面对现实,他们心里边也会咯噔一下。英国公投,对欧美精英阶层的集体心理是个沉重的打击。换句话说,英国脱欧的隐性效应比显性效应还要可怕,显性效应是缺胳膊断腿,而隐性效应直接要走的是灵魂。
同时,精英们还会问,我们在向世界各地推行自由民主的时候,还能站在道德高地上吗?美国人和英国人会问,也许中国的做法有一定的合理性,毕竟中国人组织自己民族的历史比我们长得多。如果把这种观点放到英国和欧洲,我相信他们能找出自身的问题,也有纠正问题的潜力,但是收益最大的是我们,这让我们无形中对自己的历史和制度增加了自豪和自信。
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我认为英国脱欧是近25年来最伟大的世界性事件之一,也许是未来50年更伟大问题的导火索。
我认为英国还是有一个比较大的图谋,而不是简单的一个偶然。这种图谋主要是指英国人看到了英联邦复活的可能性。
英联邦解体之后,英国的很多小兄弟都被美国所控制,而现在美国衰落了,需要跟别人签订TPP协议了。以前美国强大的时候,不用签TPP,你要违反了游戏规则,我直接打你,但签订协议是一个双方义务。
英联邦本身存在的时候,其内部就存在一个TPP,就做英联邦特惠制,而英联邦特惠制在1973年的时候,英国加入英联邦的时候,英国被迫放弃了。如果把它放到更广的背景上,我认为二战后,说是美苏对抗,但美苏关系前期有一个共同的利益点,就是要抑制英国、肢解英国,而且英法不能联合。
我觉得有些事情并不是简单的巧合。英国首相卡梅伦提出脱欧公投的时间是2013年的1月23日,而英联邦宪章是2013年的3月11日签订的。然后就是苏格兰公投也在3月份。把这几件事情联系起来,我们不太相信这种政治有如此大的巧合。而且苏格兰公投被有意识地放到了英国脱欧公投之前。很多人把英国脱欧说成是难民的影响,但是脱欧被提出来的时候,其实难民还没有发生。
在此之前,丘吉尔提出过一个英国的外交战略,叫做“三环外交”,就是英国处在欧洲、英联邦和美国三者的中心结点。后来英国加入欧盟,英联邦就变成了一个虚无缥渺的组织,这也是英国传统的一种制衡战略的体现。
相对于其他的英联邦成员国,英国起码是文化领袖,精神领袖。而英联邦的复活是英国的一个梦想,我们叫它英国梦。
英国脱欧对中国的最大影响,就是如何发展中国与英联邦的关系。英国既然想崛起,这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赖于中国的支持。
我认为英国做的很多事情是深思熟虑和具有一致性的。亚投行的成立英国最先表态,英国把LME卖给中国香港,而LME在世界上拥有很多金属的定价权,而这些金属最大的需求在中国。在西方文明世界里,中英关系可能会成为中国最先突破的一组关系。
因此,英国脱欧不能比较短视地看。把这些历史关系和脉络结合起来,这是一个世界变局的起点。也就是世界从原来的双极到后来的美国一极,而现在走向多极化,走向区域合作,而英国处在世界岛的另外一极,并且和我们的“一带一路”战略有交集。综上所述,我觉得中英关系还拥有很多战略机会。
在这个世界上,信用体系是最重要的,它实际上决定于你的货币支撑。
美国印了那么多钞票,它为什么能够稳定?以前总说美国最早是金本位,后来锚定了石油。现在美国又制造了一个舆论,说是无锚货币。实际上,现在美元最大的锚不在别的,就在中国制造。中国生产了世界一半的工业品,而且中国的出口贸易量远超过石油,并且比石油更包罗万象,但这些都是美元结算的。
我觉得现在中国有很多牌可以打。你的货币到底能买到谁的商品,这个关系很大。现在中国欧债要买,美债也要买,英债也要买,我们的货币全部以这些外汇为基础来发行,实际上这些外汇的货币信用锚定了我们的人民币,自然就有了良好的信用。
在中美和中欧的货币对弈和对抗中,如果中国不买哪个国家的货币,实际上对于那个国家都是致命的。而欧洲这种历史性的衰落基本上不可避免,其背后更多的是货币的信用体系问题。
对于人民币,实际上我们也要想想汇率为什么不稳,当初的分析和外面流行的分析其实差别很大。华尔街说中国的汇率不稳,是中国国内经济不好,但我们的经济发展还是世界最快;我们的出口创世界新高,我们的外汇储备如此之多。从表面上看,人民币是根本不能做空的,但是从里子上看就会发现,这其中的机会很大。
(编辑 宋斌斌)
作者指出:美国“重返亚洲”政策,对亚洲乃至世界格局将产生重大、深刻的影响。中美的战略较量势将日趋复杂z...
当香港仍然是英国的殖民地时,美国把香港视为西方世界的一部分,并使其在对华战略中担当一定的制衡中国的角色。当英国在不得已情况下决定将香港交还中国后,美国在1992年通过了“美国-香港政策法”(U.S.-Hong Kong Policy Act),肯定“一国两制”方针对解决“香港前途”问题的价值,给予回归后的香港近乎“国家级”的待遇,其目的不单是要维护美国在香港的巨大利益,也包括取代英国在香港的地位。美国更期望香港在“一国两制”下能够继续发挥促使中国走“和平演变”道路的作用。
总体而言,香港回归以来在中美关系上不成为一个重要因素,也没有为中美关系带来麻烦。尽管中国政府偶尔对美国政府发表的有关香港的意见和批评做出反击,但香港问题并没有对中美关系造成实质影响。来自中国或美国的专家和学者在论述中美关系时,一般都不会谈及香港。
然而,过去几年来事态出现一些微妙的变化,香港问题在中美关系中可能带来了一些复杂因素。虽然目前还未能充分、准确和具体地预测日后的发展,但从“预为之谋”的态度出发,对这个问题进行初步探讨应该有一定的价值。
2010年美国总统宣告“重返亚洲”(“return to Asia”)战略,目的是要把美国的地缘战略重点从中东转移到亚洲。美国的“重返亚洲”战略又被称为“亚洲再平衡”(“Asia rebalancing”)和“支点”(“the Pivot”)战略。“重返亚洲”当然并非表示美国过去在亚洲没有“存在”(“presence”),只不过是高姿态强调美国要大幅加强其在亚洲的“存在”而已。从美国的角度看,过去过度重视欧洲和中东的地缘战略需要调整,这就势必对崛起中的亚洲特别是中国给予高度重视。显然,亚洲的重要性并不亚于欧洲和中东,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其重要性只会有增无减。
一直以来,各方面对于“重返亚洲”战略的论述虽多,但颇为零碎,且臆猜成分不少。即使是“重返亚洲”的主要倡导者——美国前国务卿希拉里·R·克林顿对此也是语焉不详。① 今年出版的由库尔特·M·坎贝尔(Kurt M. Campbell)撰写的新书《支点:美国在亚洲的未来治策》)可以说是迄今为止最全面、详尽和权威的论述。①坎贝尔在2009-2013期间是奥巴马总统的主管东亚和太平洋事务的助理国务卿,深得国务卿希拉里赏识,也是“重返亚洲”战略的设计师和推手。如果希拉里•克林顿明年入主白宫,则坎贝尔重返美国政府的可能性不低。以此之故,他对“重返亚洲”战略的阐述不容忽视。
简单来说,按照坎贝尔的分析,“重返亚洲”战略有如下的重要内容:
l 制定全面和灵活的亚洲战略,有效地运用外交、军事、经济、文化和其他手段来达到美国的重大战略目标。经济手段和其背后的地缘经济学(geoeconomics)尤应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②
l 鉴于亚洲在经济和地缘政治上的重要性不断上升,该地区与美国的未来国际地位和核心利益息息相关。亚洲应该是美国的国际战略重点,过去美国过度重视欧洲和中东的战略应该改变。亚洲的战略重要性应该不亚于欧洲和中东,甚至应该尤有过之。
l 中国的快速崛起改变了亚洲以至世界的局势与大国势力对比格局。必须防范中国成为亚洲的“霸主”,因为那将损害美国在亚洲以至全球的利益,动摇美国的世界霸主地位,同时将改变战后由美国缔建和主导的国际政治和经济秩序及其运作规则。
l 亚洲各国虽然与中国在经济上有不少的共同利益,但在安全问题上却感受到来自中国的威胁,因此他们欢迎美国在亚洲的存在并担当领导角色,尤其是在维护他们的主权和安全方面。
l 向美国在亚洲的新旧盟友或朋友保证美国在亚洲的长期存在,不会因为中国的崛起而被迫撤离亚洲。同时,也向中国表明美国决心维持其在亚洲的利益和领导地位。
l 不容许中国在亚洲“成就霸业”。一个由中国主导的亚洲会让亚洲走向不光明的前景。
l 尽管美国充其量只能拖延中国的崛起,却不可能阻挡中国在亚洲的地位和影响力不断上升。美国的战略意图是要促使中国在美国建构和主导的国际秩序的框架下崛起而不是另搞一套,从而减少中国崛起对美国及其盟友的威胁,避免大国战争和保卫世界和平。鉴于中美关系和利益错综复杂,“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美国对中国并非采取“围堵”(“containment”)战略,反而是一种混合了合作、对话、竞争和冲突的战略。
l 扬弃过去“中国优先”的方针,不再突出中美双边关系和中美联合领导在亚洲事务上的关键性,反对任何形式的“势力范围”(spheres of influence)。应该把对华政策纳入一个更全面、广阔和包容的、由美国主导的区域政治、经济和安全的政策框架之内。所以,应该建立和强化与亚洲各国(包括中国)的双边关系,尤其是贸易和军事合作。
l 保卫亚洲的由美国塑造的“亚洲运作系统”(Asia’s operating system)并引领该系统进行革新以符合二十一世纪的需要。该系统的主要原则包括自由航行、自由贸易、区域事务高度透明、和平解决纠纷、遵守国际法和规则等。
l 积极参与亚洲的区域性合作机构和组织,创建新的区域性合作组织,并以美国主导的“跨太平洋伙伴协议”(“Trans-Pacific Partnership [TPP]”)为新的、重中之重的区域性经贸合作组织。
l 建构更高层次和水平的自由贸易体系,迫使中国进一步开放市场和减少各类保护主义措施。
l 致力推动民主发展和宣扬西方价值观。
l 强化美国与亚洲的人与人之间的往来。
l 强化美国在亚洲的军事部署,在2020年前把60%的美国海空军力量投放在亚洲。
l 确保东海和南海的海上和空中的航行自由。
l 针对中国军事力量的扩张而进行军事装备和战略革新,破解中国针对美国的“反进入/区域禁止”(“anti-access/area denial”)的战略。
l 联合亚洲各国一起制约中国,并支持那些与中国有领土和领海纠纷的国家以各种方式和手段与中国周旋。
l 争取欧洲国家对“重返亚洲”战略的支持、参与和配合。这个意图部分反映在正在谈判的“跨大西洋贸易和投资伙伴协议”(“Transatlantic Trade and Investment Partnership [TTIP]”)之中。
当然,现阶段很难断定美国在日后有多大决心和能力去贯彻其“重返亚洲”战略,而欧洲和中东的混乱局面是否会使美国再次分心,但无论如何美国的“重返亚洲”战略不可等闲视之。
对美国的“重返亚洲”战略,中国当然不会掉以轻心。中美两国无可避免会在亚洲进行全面的战略较量或博弈,其结果对亚洲以至世界格局将产生巨大和深远的影响。
针对美国“重返亚洲”战略,中国已采取了若干应对措施,如中俄的战略互动、增强国防实力、致力捍卫在东海和南海的主权、强化与亚洲各国的关系和合作、构建新的区域合作组织、签署双多边和区域性的贸易和经济协定、积极参与亚洲的区域组织和事务、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加快国内企业和人才“走出去”等。“一带一路”战略可谓各种应对策略的集大成之作,代表一整套深谋远虑、全方位和多元化的“西进”国际战略,其重要内容包括减少中国在发展过程中对美国和西方的依赖、开拓更广阔和纵深的战略腹地、扩大贸易和经济合作、减低对海路运输的过度倚赖和强化能源、资源和国家安全等。
当贸易和金融全球化无以为继、各类保护主义抬头、国家与民族意识兴起和全球经济停滞不前之际,崛起中的亚洲的经济和战略价值更为突出。所以,在未来的十年到二十年,中美在亚洲的战略角逐不可避免。
在未来一段颇长的日子里,香港会处于中国和美国战略较量的夹缝之中,处境会愈趋困难。过去香港在中西方之间“左右逢源”的状况将难以延续。因此,如何应对新局面,对香港特区的领导人和中央的领导人来说都是一种考验。
对美国来说,香港回归中国,特区管理权已属中国内政,故此香港对美国的战略价值明显下降。随着中国坚定不移走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经济和政治发展道路,并在发展模式上与美国竞争话语权,在促使中国重复西方发展道路方面,香港的作用也已非常有限。当然,美国在香港仍然拥有相当的经济利益。更重要的是,香港的反共、反华力量和各种反对势力仍然可被美国利用为中国制造麻烦,并为“一国两制”的实施增添障碍,因此在某程度上,香港可以“继续”发挥牵制中国崛起的作用。
过去几年,香港各类反对力量利用特区行政长官普选办法和特区政府施政失效等议题发动政治斗争,其巅峰之作为2014爆发的、为时达79天的“占领中环”行动。随后各种极端主张蜂起,尤以本土分离主义、自决倡议和“香港独立”为最。香港的反对力量在不同程度上得到来自美国和一些西方国家在物质上和精神上的鼓励和支持。①他们的行径不但为香港带来政治混乱和管治困难、阻挠了“一国两制”的顺利实施,也损害了中国和香港的国际形象。
最近几年,美国对香港的关注程度有所上升,但往往从负面角度出发。自1993年开始,美国政府按照“美国-香港政策法”的要求每年向国会提交一份关于香港情况的报告。由于美国政府认为香港在回归后的情况没有违背“美国-香港政策法”对香港的期望和要求,因此在2006年后便停止向国会提交报告。然而,最近美国政府认为,香港过去几年发生了一些“异常”的对美港关系不利的情况,因此在2015年4月恢复向国会提交报告。在2015年的报告中,美国政府表达了对香港的民主发展、人权状况和媒体自由的不满。该报告对香港政府没有顺应美国政府的要求、将泄露美国情报机密的美国人斯诺登移交美国,反而容许他逃到俄罗斯特别恼火,并警告这会损害美港关系。①
美国政府这一举措将为美国日后进一步“关注”甚至“介入”香港事务提供理据和基础,也为美国政客“干预”香港和中国内政提供弹药。这一举措亦有可能使香港在某程度上成为美国对付中国的“棋子”,哪怕是不算很重要的“棋子”。
近年来,个别美国的中国问题专家开始注意到香港在中美关系中的存在,并断言香港已经成为中国的“乱源”或“麻烦”之一。例如,美国的“中国通”沈大伟(David Shambaugh)说:“在未来十年,中国政府所要面对的最严峻的挑战为新疆、西藏、香港和台湾这几个越来越不稳定的边陲地区。新疆和西藏极为不稳定,而香港和台湾的不稳定程度较低,但它们却有与北京发生重大对抗的真正风险。”② 他接着断言:“……在香港和台湾,明显的和长期性的趋势并不是走向靠近中国大陆和中央政府,而是离开它们。这个趋势在日后会愈趋强化,并(在两地与中国大陆之间)产生连绵不断的摩擦。如果大陆方面试图以武力手段镇压香港或台湾的‘分离行动’,则不可预计但却又具有爆炸性的局面将会出现。”①
坎贝尔对香港的情况也做出评论:“北京对2014年在香港发生的抗争行动的打压、它在同年发表的那份旨在修改香港的自治地位的白皮书……已经引发了中国是否遵守‘一国两制’的严重关切。”②
可以说,香港的各种反共、反华和反对香港特区政府的力量,以至香港出现政治动荡和部分港人与中央对抗的情况,都会让美国政府和美国的非政府组织在香港兴风作浪有可乘之机。除了扶植那些力量外,美国还可能采取一些“搅局”的手段,用以削弱香港的经济活力。举例来说,美国可以以“美国-香港政策法”为由,借香港的人权状况欠佳,或借口中央政府没有履行“一国两制”的承诺而撤回部分给予香港的优惠待遇(比如输入先进技术)、对香港施加经济、金融和贸易制裁、阻挠香港加入东亚地区的经济合作组织、冲击香港联系汇率、扰乱香港的金融状况并借此在内地引发金融风波等。不过,这样也会损害美国在香港的经济利益、损害与美国人有共同价值观的香港人,进一步降低香港对中国的“示范”作用。然而,从另外一个角度而言,美国很可能不会积极做一些有利于香港发展或提升香港对中国发展的作用的事,毕竟香港的繁荣与稳定在中美战略较量激化过程中不一定符合美国的战略利益。举例说,尽管香港是一个自由、开放和与西方规则和标准接轨的经济体,但从来没有美国的官员、专家或学者公开建议邀请香港加入那个目前旨在排拒中国的“跨太平洋伙伴计划(TPP)”。①
向全世界输出美国的民主观是美国立国以来的国策。“美国-香港政策法”开宗明义地说明:“支持民主化是美国外交政策的基本原则。因此,这项原则自然地应用在美国对香港的政策上。1997年6月30日之后这个情况不变。”①此外,美国认为香港人的人权状况与美国在香港的利益关系密切。②可以想象,在日后的中美战略交锋的过程中,香港的民主改革和人权问题将会愈益成为中美的摩擦点,而美国各方势力与香港的反对势力更会加强协作。
作为一项关系到国家和香港的长远和核心利益的重要国策,“一国两制”方针不会因为美国的“重返亚洲”战略而改变。但美国的“重返亚洲”战略却将无可避免地使得“一国两制”在香港的实践需要面对一些新的复杂因素。“一国两制”诞生之际,正值中美关系发展良好的时刻。然而,随着冷战结束、中国的崛起和美国的衰落,“一国两制”正面对中美战略较量之局。①故此,我们要以更小心、认真和警惕的态度来处理香港的事务。
一方面,保存香港与西方以至全世界的密切联系对国家至为重要,因为香港在新一轮的国家“走出去”战略,尤其是“一带一路”战略中仍要担当重要和难以替代的角色。举例说,尽管在可预见的将来中国难以遵循TPP的苛刻要求而加入该组织,但香港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中国与TPP的“桥梁”,发挥促进中国与东南亚国家关系的作用。又比如,香港可以充当亚太地区的国际金融中心和“一带一路”的融资、管理、服务和法律仲裁中心,为“一带一路”战略的开展和实施服务。
另一方面,国家安全在中央对港政策的显著性和重要性也会与日俱增。特别是香港在回归十九年后仍然没有完成基本法23条的本地立法工作,而香港与内地仍然没有相互移交逃犯的协议。近年来香港出现的各类本土分离主义和对中央与内地同胞的逆反情绪亦在一定程度上形成对国家安全的威胁。可以预期,中央会加强在国家安全事务上与香港特区政府的联系和合作。
在当前国际环境下,尽管保存香港的国际联系对香港的繁荣稳定和香港对国家的战略价值非常重要,香港的国际活动空间有可能需要有一定的调整,而外部势力在香港的运作空间也有可能需要受到若干约束。举例说,虽然香港是中国首屈一指的离岸人民币中心,但从风险管理的角度考虑,有必要在香港以外成立多个离岸人民币中心。
考虑到美国和西方国家的经济困顿和对香港的重视程度下降,香港亟需寻找新的经济发展空间,而崛起中的亚洲正好是香港日后的依托。香港可以通过深化与亚洲国家的合作来推动经济发展和优化产业结构。中国会发挥香港在亚洲的影响力协助香港“走进”亚洲,从而减少一直以来对西方的过度“倾慕”和依赖。
“一国两制”虽然在香港已经实施了十九年,但不符合“一国两制”和基本法的理解、行为和要求的东西仍颇多。中央为了准确和全面贯彻“一国两制”和基本法,确保“一国两制”不走样、不变形,在坚持基本原则和立场的前提下,中央需要扩大中央和特区政府的社会支持基础,为此需要在特区管治方式、政治作风和施政方针上尽量回应港人的要求,减少社会上的不满情绪,并推行各项不可再延宕的社会、经济和民生政策的改革,促进社会公平和公义。
总的来说,在愈益复杂的中美战略较量局面下,为防止香港为外部势力利用为“颠覆基地”,保存香港的繁荣稳定和香港对国家的价值,需要在坚持“一国两制”大原则下采取坚定而灵活的政策和措施。美国的“重返亚洲”战略虽然为“一国两制”在香港的实施带来复杂性,但如果能够妥善处理,可以将部分“坏事”化为好事。
(编辑 碣石)
* 刘兆佳,香港中文大学社会学荣休讲座教授,全国港澳研究会副会长。
① 她提到美国的亚洲政策有几项任务,其一是重新确立美国为太平洋大国但却要避免在不必要的情况下与中国对抗,其二是引领印度更坚定自信地进入亚太地区的政治舞台,其三是推动亚洲的政治改革和经济增长。见Hillary Rodham Clinton, Hard Choices (New York: Simon & Schuster, 2014),pp. 39-64。
② 在此可参考Robert D. Blackwill and Jennifer M. Harris, War by Other Means: Geoeconomics and Statecraft (Cambridge, MA: The Belknap Press of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16); Joshua Kurlantzick, State Capitalism: How the Return of Statism is Transforming the World (New York: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2016);及William J. Norris, Chinese Economic Statecraft: Commercial Actors, Grand Strategy, and State Control (Ithaca: Cornell University Press, 2016)。几位作者都认为,在自由市场和经济规律挂帅的思想的主导下,美国过去几十年没有认真运用经济手段来达到地缘政治的目标。面对中国广泛和肆无忌惮地以经济武器进行政治争夺的情况下,美国必须重新重视经济手段的价值和意义。
①坊间有一个说法,认为美国政府给予香港特区护照持有人进入美国的免签证待遇原本已经到了水到渠成的阶段,但斯诺登事件却触怒了美国政府,因此免签证待遇的发放遥遥无期。
① Ibid, p. 68。
② Campbell, The Pivot, p. 242。
① 一些美国学者认为,美国在拟定TPP的内容时,应该加入更多针对中国的条款,让中国假如在日后加入时需要遵守更严厉的要求,比如规定由威权和非市场经济体管理的货币[这里实际上指人民币]不能成为储备货币,及对国有企业的“不公平”竞争行为作出严格的限制。见Blackwill & Harris, War by Other Means, pp. 182-183。
② Ibid, Section 2(6)。
①可参考刘兆佳:《一国两制在香港的实践》(香港:商务印书馆,2015)。
,“伊斯兰国”借助宗教力量动员民众、激发士气,这种做法蕴含着巨大风险:一旦这种预言式的宗教主张无法兑现A...
2014年异军突起的“伊斯兰国”,堪称中东伊斯兰世界乃至国际政治中一大“现象级”事物。该组织主张极端行为暴烈,在国际反恐力量打压下,却能顽抗至今。
“伊斯兰国”兴起:面对伊斯兰世界深重危机的应激性反应
当前国际经济体系由西方的资本主义体系主导。全球扩张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造成全球贫富分化加剧。由于工业品附加值高于农产品和初级产品,因此工业国与非工业国之间的贸易看似公平公正,实则会使财富不断流向工业化国家,导致富国和穷国的分化;资本全球化使“财富积累与贫困积累两极分化”的劳资矛盾在国际范围内进行复制。那些资本匮乏的第三世界国家为吸引外资展开“寻底竞争”,相比之下,劳动者日渐失去获得利益和讨价还价能力,“资本全球化”的结果是使整个世界两极分化加剧:国家内部是“1%对99%”的严重阶级分化;国家之间则是“资本流向世界,利润流向西方”,最终制造出庞大的弱势国家与弱势群体。
对伊斯兰世界边缘化、贫困化处境的反抗与宣泄
伊斯兰世界便是这种国际秩序的典型受害者。中东国家被裹挟进全球化进程,融入国际分工体系后阿拉伯世界日益成为依靠出口原材料和初期产品度日的产业链下游国家,距离经济现代化梦想越来越遥远。据世界银行2011年数据,几乎每个阿拉伯国家的制造业投资比例都在下降,制造业占GDP比重也比其他地区低得多(撒哈拉以南地区除外);高技术产品在制造业出口产品中比例仅占1-2%,这一比例比撒哈拉以南地区还要低。由于缺乏工业能力,阿拉伯国家贫困化持续加剧。据统计,自1980-2004年间,阿拉伯世界实际人均GDP增长6.4%,平均每年不足0.5%。2004年中东国家的实际工资和生产率水平与1970年时相同。目前阿拉伯世界l/3的人生活在贫困线以下。
伊斯兰世界这种边缘化、贫困化困境近乎无解,其中一些国家基本丧失了通过正常途径实现民族复兴的可能性。在此背景下,许多穆斯林丧失了依靠自身能力实现梦想、改变现状的信心和能力,日益陷入无助、厌倦和极端化情绪之中。2013年,皮尤曾对38个穆斯林国家3.8万人进行民调,占压倒性多数的受访者支持实行“伊斯兰法”。佐格比调查公司2015年10-11月对阿拉伯国家5374名15-24岁年轻人的民调显示,阿联酋69%的受访者,摩洛哥50%的受访者认为,“腐败、压迫和不得人心的政府”是年轻人加入极端组织的主要原因。
2014年6月“伊斯兰国”的异军突起,就是伊斯兰世界对当前困境的应激反应。该组织抓住了穆斯林普遍存在的反抗和求变心态。它一面抨击现实世界的不合理、不公平,一面谋求通过极端恐怖行为打破现行秩序,让穆斯林为了更大事业(建立“哈里发国”)而自我牺牲,发动反对异教徒的“圣战”和自杀性袭击。
这种矢志打破现状的极端主张和暴烈行动,对那些充满仇恨、渴望摆脱奴役的受压者极具蛊惑力,因而该组织吸引了诸多全球化进程中的失意者、失败者和边缘群体。部分学者列出了年轻穆斯林加入“伊斯兰国”的原因:缺乏教育;失业和贫困;反对压迫;痛恨美国;纠正社会不公;兴奋与战栗;扩大交往;帮助受压迫者;性与暴力。即使那些生活在欧美的穆斯林青年,同样对“伊斯兰国”的诉求十分动心。这些穆斯林青年多半没有公民身份,难以融入当地社会。而“伊斯兰国”察觉到了世界各地穆斯林移民的挫折感。英国此前一项研究表明,大部分投身极端恐怖活动的年轻人并不是虔诚教徒,或被极端宗教思想感化,而是没能很好地融入社会。支持极端主义与贫富和教育程度并无关系。许多18-20岁的年轻人出身富裕家庭,英语流利,正在读大学,其加入极端组织很大程度是追求社会认同感和生命的意义,渴望被尊重。
由于这种边缘群体近乎海量,因而“伊斯兰国”的兵源几乎取之不竭。虽然当前“伊斯兰国”成为众矢之的,但全球极端分子仍纷至沓来。“伊斯兰国”吸引了来自五大洲86个国家的3万多名“圣战”分子。其中,来自欧洲的极端分子超过5000人,比2014年增加一倍;来自俄罗斯和中亚的极端分子增加3倍,达到4700人;来自西亚北非的极端分子8240人。“伊斯兰国”已经成为吸引当代世界中受压迫者的磁石。据美国众议院本土安全委员会报告,2015年参加“伊斯兰国”的极端分子数量是2014年的3倍。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2016年2月发布的报告称,截止2015年年底,全世界有34个极端组织宣布效忠“伊斯兰国”,许多极端组织并不直接隶属于“伊斯兰国”。2016年宣布效忠“伊斯兰国”的组织数量还可能增加。尽管美国牵头的国际反恐联盟已消灭约1万名极端武装人员,但“伊斯兰国”扩张势头并未减弱,仍以平均每月招募1000名新人的速度不断扩充实力,这使“伊斯兰国”就像牛皮癣一样,始终难以治愈。
对西方列强“分而治之”地缘霸权战略的反动与修正
现代中东的地缘版图始于l916年英法秘密达成的《赛克斯-皮科特协定》,根据该协议,法国将控制所谓“A地区”(叙利亚、黎巴嫩,摩苏尔),英国则控制东南部地区“B地区”,包括从约旦到伊拉克和科威特的大部分地区。一战后,英法正是依据该协议,将阿拉伯世界分成若干“委任统治国”,这种人为划定的主权国家秩序,实际是一种帝国主义政策的产物。
这种“小国林立”的地缘版图碎片化,是伊斯兰世界积弱积贫的万恶之源。由于缺乏综合实力强大、足以发挥地区主导作用的“核心国家”,这些国家形成“谁也吃不掉谁,但谁也不服从谁”的复杂均势状态,由此使中东伊斯兰世界至今没有形成稳定的地区结构,既无法实现自强,也无力阻挡外部势力进入中东,甚至主动邀请外部大国介入地区事务,由此使地区局势持续动荡。因此,这种外力强加的“主权国家体系”始终没有得到阿拉伯民众的普遍认可,试图颠覆和重组地区秩序的诉求和力量始终络绎不绝。自11世纪以来,一波又一波的穆斯林复兴运动,每次都怀抱着收复古代哈里发国土的寻根梦想,穆斯林坚信只要光复故土,定能再创昔日荣光。
20世纪50-60年代流行的阿拉伯民族主义,以及70年代末兴起的伊斯兰复兴运动,就试图分别按照“阿拉伯民族”和“伊斯兰教”,重新整合地区版图。但是,由于中东现行国家与这种主权体系已相互绑定,改变地区版图阻力太大,最终均告失败。2011年以来,中东遭遇1916年以来堪称“百年一遇”的大剧变,利比亚、叙利亚、也门等地区国家陷入动荡乃至濒临解体,这意味着维护现行主权体系的力量明显削弱。在此背景下,“主权至上”、“主权不容侵犯”等国际法日益受到践踏,干涉他国内政成为家常便饭。伴随着主权体系的衰微,要求重划中东地缘版图的势力重新抬头。
“伊斯兰国”就是这股颠覆性潮流中的代表性力量。不同于流窜作案的“基地”组织,“伊斯兰国”早在2006年“伊拉克伊斯兰国”(IS前身)成立时,就定下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建立跨境逊尼派国家的设想。2007年,ISIS曾发行一本小册子,详细描述了企图在叙伊地带建立一个伊斯兰国家的愿景。因此该组织不断开疆拓土,在伊拉克侵占其他部落武装势力范围,在叙利亚则抢占已被反政府武装控制的地区。2014年6月29日,该组织领导人巴格达迪公开宣布建立所谓“伊斯兰国”。
“伊斯兰国”公开否定1916年英法达成的《赛克斯-皮科特协定》,认为这是西方人为制造的产物,是非穆斯林的西方压迫穆斯林世界的象征,西方将伊斯兰世界人为分割成不同国家,破坏了在哈里发领导下的神圣统一。2014年6月10日,“伊斯兰国”在网上发布铲平叙利亚-伊拉克边境的照片,下面的标题就是“打破赛克斯-皮科特边境”。
很显然,“伊斯兰国”矢志打破中东现存的、由西方强行制造的地缘碎片化格局,谋求建立统一的“哈里发国”。
“伊斯兰国”是中东意识形态真空的产物
伊斯兰教史上,每逢重大历史时刻,总会出现伊斯兰复兴运动的身影。而且,伊斯兰世界越是危机深重,这种极端化倾向越明显。冷战期间,美苏两个超级大国在中东激烈角逐,加之部分伊斯兰国家过度世俗化、西方化, l979年在伊朗爆发了伊斯兰革命,重建起政教合一的神权政体,并提出“不要东方,也不要西方,只要伊斯兰”的口号;冷战结束后,共产主义意识形态衰落,伊斯兰复兴运动在中东再次抬头,像阿富汗、苏丹、阿尔及利亚、土耳其、巴勒斯坦等国,均出现伊斯兰势力抬头乃至上台执政现象。
2011年中东剧变后,中东伊斯兰世界再次面临“何去何从”的重大抉择。中东剧变之初,埃及、突尼斯、也门、利比亚等国强人政治纷纷垮台,表明中东盛行多年的世俗威权道路,已不再适应当前形势发展需要。然而,当这些国家效仿西方、启动“民主转型”后,又不同程度出现了政局动荡、经济萧条、安全形势恶化、教派矛盾升温等诸多乱象,“阿拉伯之春”日趋演变为“阿拉伯之冬”。这表明,效仿西方民主同样不能带领阿拉伯世界走出困境。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中东再次出现了“伊斯兰化”思潮。
事实上,在中东剧变过程中,许多穆斯林就开始从宗教角度解读这场剧变,他们怀疑“阿拉伯之春”引发的混乱和动荡,就是“世界末日”(End-Time)临近的征兆。在这些人眼里,埃及世俗统治者穆巴拉克被推翻,应验了伊斯兰教早期反基督教的预言。还有穆斯林信誓旦旦地声称,他们在埃及和突尼斯的抗议者中看到了“世界末日”的救世主。2012年一项民调显示,半数阿拉伯人相信,“马赫迪”(穆斯林的救世主)随时可能降临。
2014年横空出世的“伊斯兰国”,就是填补这种意识形态真空的产物,它从一开始就带有强烈的宗教色彩。该组织有意识地处处效仿伊斯兰世界最辉煌的时期,如穆罕默德时期(621-632年)、四大哈里发时期(632-661年)、阿拔斯王朝(750-1258年)。“伊斯兰国”的旗帜上写着“万物非主,唯有真主,穆罕默德是安拉使者”的标语,该旗帜选择了黑色,而不是绿色、黄色或白色,就是要传达一种信息:在正确与谬误、信教者与不信教者之间没有灰色地带。 “伊斯兰国”还出版了一份非常精美的英文杂志,名为“达比克”(Dabiq)。“达比克”是阿勒颇北部临近土耳其的一个小村庄,因为当年穆罕默德曾预言,当穆斯林在阿里·阿马克或达比克(两个地方均在叙土边境)击败罗马军队后,“末日审判”就会来临。诉诸宗教已成为“伊斯兰国”动员民众、激发士气的最行之有效的意识形态工具。
“伊斯兰国”为何不能拯救伊斯兰世界
与其他极端恐怖组织相比,“伊斯兰国”最卓尔不群的地方,就是它具有强烈的政治抱负,主张回归宗教、建立“哈里发国”,并试图通过使用恐怖暴力手段等各种极端方式,帮助伊斯兰世界重振昔日辉煌。有学者指出,1950年以来,“现代圣战”的涵义一直围绕着三种精神打转:对抗十字军精神、反殖民主义的独立战争、革命。而“伊斯兰国”发起的现代圣战,正好呼应了上述三种精神:“对抗十字军东征”对照反对西方文化;“反殖民主义的独立战争”对照反对欧美国家掠夺中东地区的利益;“革命”则是推翻和欧美列强勾结的贪腐穆斯林政府。
据报道,“伊斯兰国”在叙利亚和伊拉克控制区内,有油田、电网、监狱、小型制造中心以及伊拉克军队放弃的武器库,该组织还创办英文报纸,开设电视台,通过推特、脸书网、Instagram网和YouTube等多个平台上传信息。据《大西洋月刊》报道,“伊斯兰国”还协助营运面包工厂;提供水果和蔬菜,将物资送到每个居民手上;免费发送食物给贫困者;设立孤儿服务处,协助他们寻找家人。甚至拿出资金在领地内实施健康福利政策,包括为儿童注射疫苗。“伊斯兰国”还善于运用最新科技来传教、募兵及调度资金,这些都是高度现代化的特征。总之,该组织力图建立以伊斯兰法为基础的“哈里发国”,并对控制地区像模像样地进行管理和统治。
然而,深入分析不难发现,“伊斯兰国”并不能真正拯救伊斯兰世界,它只能充当“搅局者”角色,使中东国家偏离正常轨道,地区秩序更加混乱动荡。
(一)“伊斯兰国”无法提供行之有效的突围路径
“伊斯兰国”秉持的实际是一种复古主义价值观。在伊斯兰教史上,穆罕默德创教时期和随后的四大哈里发时期,一直是令后世穆斯林景仰不己的“黄金时代”,并由此使政治伊斯兰势力形成一种回溯性历史观:在伊斯兰主义者看来,只有严格遵循《古兰经》和圣训、实行哈里发统治,才能使国家重新复兴。“伊斯兰国”也像其他政治伊斯兰势力一样,主张“向后看”。“回归伊斯兰”是该组织进行政治动员的有力思想武器和政治生命力的源泉。“伊斯兰国”在自己的领地中,首要任务就是严格实施伊斯兰法。从政治制度看,“伊斯兰国”的效仿对象同样来自古代,该组织尤其刻意效仿伊斯兰教史上最辉煌的朝代——阿拨斯王朝(750-1258年)。例如,他们都使用“达瓦拉”(dawla,意思是“新纪元”)作为国家名称,都使用相同的象征和颜色(黑色);都进行预言式宣传,都喜欢运用秘密网络。“伊斯兰国”的黑色战旗暗示,要像当年阿拔斯推翻倭玛亚王朝(661-750年)一样,推翻已经沦为“异教徒”的穆斯林统治者。
然而,当前社会经济发展和生存环境,已与先知穆罕默德时代差之天壤,通过回归伊斯兰来实现民族复兴的复古主义价值观,使“伊斯兰国”的政策很难与复杂现实“对接”。“伊斯兰国”的极端宗教化主张,甚至无法与他们一心效仿的阿拔斯王朝的文化价值相互吻合。更要命的是,“宗教决定论”实际是一种历史唯心主义,它将伊斯兰世界当前困境归咎于没有实施伊斯兰法,实在是缘木求鱼之举。当前中东伊斯兰世界面临的困境,其基本原因是没有完成工业化进程,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也是伊斯兰世界陷入危局的重要外因。
“伊斯兰国”既然没有找到伊斯兰世界陷入困顿的根源,也就谈不上开出好的治理药方。由于抓不住主要矛盾,该组织只能在细枝末节上大做文章,采取严禁娱乐、实施割礼、通奸罪施以石刑、妇女蒙面纱等原教旨意味的法令,其结果只能使国家和社会越来越落后于时代。在政策手段上,“伊斯兰国”有意制造恐怖血腥气氛,屡屡用绑架、恐袭、斩首、杀俘、贩卖性奴等极端做法立威。该组织还大肆捣毁伊拉克和叙利亚的珍贵古迹(如摧毁伊拉克的亚述神庙、尼姆鲁德、哈特拉等古迹,摧毁叙利亚历史古城帕尔米拉等)、什叶派清真寺、苏菲陵墓、基督教教堂等等,理由是这些古迹属于“偶像崇拜”。
这些极端化做法于事无补,只会使“伊斯兰国”日渐偏离正道,引发国际社会公愤,最终使自己成为孤家寡人。佐格比2015年11月民调显示,至少3/4的阿拉伯穆斯林认为“伊斯兰国”、基地组织等极端势力偏离了伊斯兰教教义,或至少大部分是错误的。在摩洛哥和阿联酋,超过90%的受访者认为极端组织“完全背离了伊斯兰”,这一比例在埃及为83%,巴林和约旦为60%多,巴勒斯坦为55%。2014年9月、2015年6月和2015年9月的三次调查结果显示,绝大多数穆斯林(95%)对“伊斯兰国”持消极态度。甚至连“基地”组织领导人扎瓦赫罩也指责IS是“极端恐怖主义组织”,并与其划清界限。“伊斯兰国”的这种极端化做法,使其本身就包含了“自毁机制”,即使没有国际反恐联盟的军事打击,该组织也很难长期维系。
(二)“伊斯兰国”缺乏重建“哈里发国”的客观实力及正确策略
“伊斯兰国”的核心诉求就是颠覆中东现行主权国家体系,重建“哈里发帝国”。该组织领导人巴格达迪在第一次演说中,誓言让穆斯林信众重拾昔日的“尊严、力量、权利以及领导地位”,重新取回祖先们曾经拥有的领土,并建立一个强大的宗教国家。巴格达迪还扬言,要在五年内占领整个中东、非洲东部、中部和北部、欧洲的伊比利亚半岛、黑海东部、南部和西部,亚洲中部和西部(包括印度大部甚至是中国西部地区),最终建立一个“哈里发帝国”,重建消失了上千年的“乌玛”(穆斯林公社)。这一宏大政治野心得到巴基斯坦、阿富汗、印度、马尔代夫、新加坡、印尼、菲律宾、马来西亚等国不少极端组织的支持。巴基斯坦的“哈里发和圣战运动”(TKJ)第一个表示支持,称“建立哈里发帝国和圣战是所有穆斯林的义务。”
然而,“伊斯兰国”不可能实现上述战略目标。
一方面,“伊斯兰国”显然不具备实现这一宏大目标的军事能力。另一方面,“伊斯兰国”也缺乏正确的政治和军事斗争策略。理论上看,当前伊斯兰世界遭受苦难的最大外部敌人,就是西方的霸权主义和强权政治,而“伊斯兰国”创始人扎卡维想的是推翻“近敌”约旦,在约旦谋求建立“真正的”伊斯兰国家。
“伊斯兰国”在叙利亚和伊拉克基本延续了扎卡维的思路,将西方、基督徒、犹太人、傀儡阿拉伯政权、苏菲派、德鲁兹人、库尔德人、阿拉维派、亚兹迪人和其他少数派别,以及伊朗和所有什叶派穆斯林,统统视为敌人,到处都是对手和敌人,四面楚歌。
在中东地区,“伊斯兰国”将除逊尼派阿拉伯人之外的所有国家和民众视为“异教徒”和打击对象。理论上说,建立“哈里发国”要求全世界穆斯林团结联合,但事实上却直接引发了“伊斯兰世界内战”,遭遇中东什叶派国家(叙利亚、伊拉克、伊朗)及库尔德人的强力抵抗。
事实上,尽管逊尼派占伊斯兰世界总人口的90%,但具体到西亚北非地区,逊尼派相对什叶派并不居于绝对优势。这使“伊斯兰国”的群众基础并不牢固。相反,随着“伊斯兰国”开始在科威特、沙特和也门等国清真寺制造恐怖袭击、在突尼斯杀害外国游客,越来越多的逊尼派国家将“伊斯兰国”视为严重威胁。逊尼派掌权的沙特2015年12月15日组建由30多个伊斯兰国家组成的地区反恐联盟。在2016年3月埃及举行的阿盟峰会上,阿拉伯国家承认,伊斯兰圣战分子已成为当前最大、最直接的挑战,并原则上同意建立一支4万人组成的“阿拉伯联合部队”。
从国际层面看,“伊斯兰国”不分青红皂白,将所有非穆斯林国家视为敌人,使其遭到国际社会几乎所有国家的反对。美国早在2014年8月就组建了60国参加的国际反恐联盟。2015年9月底,俄罗斯公开出兵叙利亚,帮助打击“伊斯兰国”,并与伊朗、伊拉克、叙利亚共同组成情报分享中心,并在独联体国家加强反恐合作。在此背景下,“伊斯兰国”基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在国际反恐力量联手打击下,“伊斯兰国”已成过街老鼠,日子越来越不好过。2015年以来,该组织颓势明显。对“伊斯兰国”来说,2015年是个缓慢收缩的年份。美国国务卿克里断言,“伊斯兰国”在2016年将“大大削弱”。
“一地鸡毛”:“伊斯兰国”到底给中东留下什么
如上所述,“伊斯兰国”注定只能充当“搅局者”角色,使中东地区更加动荡混乱,危机更加深重。中东剧变后,此前一度收敛的极端恐怖势力重新形成气候:自东向西,出现了阿富汗塔利班、巴基斯坦塔利班、也门“基地组织阿拉伯半岛分支”;北非“马格里布基地组织”,利比亚“利比亚伊斯兰战斗团”、尼日利亚“博科圣地”和索马里“伊斯兰青年党”等恐怖极端组织。而“伊斯兰国”的兴起则将西亚北非的极端势力连点成面,并使极端恐怖主义换代升级,成为地区稳定更加严峻的挑战。另一方面,地区教派矛盾更加复杂难解。伊斯兰世界素有逊尼派与什叶派之分,但在相当长时期,教派矛盾并不突出。2011年中东剧变后,叙利亚成为中东教派矛盾激化的“交汇点”和“辐射源”。当前“伊斯兰国”在伊拉克和叙利亚跨境建国,公开屠杀什叶派“异教徒”,摧毁什叶派宗教圣地,使叙伊及其他国家内部的逊尼派与什叶派间矛盾再度升温。
未来,“伊斯兰国”即使被打散,但由于强烈的意识形态属性,很可能“形散神不散”。重拾此前惯用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等非对称恐怖袭击,造成更大的恐怖威胁。这种迹象已经体现出来。例如,2015年10月31日炸毁俄航9268次航班;2015年11月13日制造巴黎系列恐怖袭击事件;2016年3月22日,比利时布鲁塞尔发生连环恐怖袭击事件。这些恐怖事件均为“伊斯兰国”所为。这表明该组织制造恐怖袭击的潜力不可低估。目前,“伊斯兰国”已改变策略,即从叙利亚、伊拉克控制领土,转向直接对外国发动恐怖袭击,并谋求使用更为复杂的武器(如生化武器)发动恐怖袭击。潘基文在报告中指出,“伊斯兰国”目前已经扩展到中非、北非、中东、南亚、东南亚等地区,其威胁的严重程度,无论速度还是规模,在过去18个月中都不断增加。这意味着未来相当长时期,“伊斯兰国”将继续搅乱中东,这种前景对中东地区的危害性恰恰最大。
简言之,“伊斯兰国”在中东的作用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该组织试图重振伊斯兰世界荣光,最终却导致中东伊斯兰世界更加动荡分裂,距离伊斯兰复兴越来越远。这种“搅局者”角色,有意无意被美国和以色列利用,用来在伊斯兰世界内部进行消耗。对美国来说,“伊斯兰国”固然是个威胁,但该组织适度存在也有不少战略好处。一方面,“伊斯兰国”建国导致中东地缘版图重组,这一前景符合美国的长远战略规划。美国作为游离于欧亚大陆之外的海权国家,其基本战略目标之一,就是使欧亚大陆持续内讧分裂,从而使美国可以“分而治之”,轻松维持世界霸主地位。“伊斯兰国”适度存在不会损害美国的利益,反而会使中东更加分化,让弱小的海湾国家更加依赖美国的力量。另一方面,为美国在中东推行“离岸平衡”政策提供筹码。这与“伊斯兰国”谋求伊斯兰世界统一的目标完全背道而驰。此外,“伊斯兰国”等极端势力蔓延发展,还为美国武力介入中东事务提供了方便。有学者指出,尽可能使相关民众处于恐惧、歇斯底里、仇恨和彼此分裂状态,然后再通过制造威胁、扩大独裁、无休止战争等方式来面对这种威胁。这是人类历史上维护自身利益的惯用策略。当前,这种人为制造的威胁就是“恐怖主义”。类似“基地”组织和所谓“伊斯兰国”等极端组织,就是美国、欧洲及土耳其、海湾等国所制造,并被视为实现地缘政治目标的工具。
最后要指出的是,“伊斯兰国”借助宗教力量动员民众、激发士气,这种做法蕴含着巨大风险:一旦这种预言式的宗教主张无法兑现,无法帮助穆斯林摆脱困境,信心一再受挫的广大穆斯林将再次遭受心理打击,并给中东伊斯兰世界留下难以填补的意识形态真空。
(编辑 杨利红)
本文为中信改革发展研究院公共课题“伊斯兰世界当前问题的深入探讨及对我启示与影响”的阶段性成果。
编者按:今年9月,中国国家主席将出席在塔吉克斯坦杜尚别举行的上合组织成员国元首会议,然后将访问印度。这将是我国与上合组织国家以及南亚国...
2014 年,从克里米亚危机开始,国际政治发生的急剧变化打破了原来各种力量的平衡。它们显示国际秩序正在进入一个浑沌时期。
在这样一个动荡的时期,中国外交向何处发力将会极大地影响未来世界的走向。各种国际政治经济势力的急剧重组,对中国现行外交政策既形成巨大的挑战,也提供了新的战略机遇。西方评价近来的中国外交不再被动,十分关注中国提出的建设新丝绸之路经济带、海上丝绸之路、中印孟缅经济走廊、中巴经济走廊、亚信会等战略层面的努力。
对中国而言,不仅仅是提出长远的设想来吸引合作伙伴,而且应该找出实施向西开放战略的具体路线图;利用目前的有利条件,发挥自身强大的影响力,促进新国际格局的出现。通过建立世界格局中的力量均衡或者战略对冲,维护世界和平,推动地域经济整合,化解地域保护主义。
在俄国面临西方新一轮经济制裁的压力下,中国应该帮助俄国摆脱孤立的陷阱,增加上海合作组织的经济功能,在积极促进欧亚大陆经济整合的过程中寻找本国新的产业定位,增强本国经济的竞争力。中国也应该促进印度走出传统地缘政治的思维方式,通过加强与中国的经济合作,促进欧亚大陆经济整合,有利于以金砖国家和上海合作组织为基础、以发展中国家为重要成员的未来欧亚大陆板块的崛起。
这两个新的有关向西开放的战略机遇,都直接与中国铁路的海外建设有关。
乌克兰危机的新发展,导致西方国家对俄国进行新一轮的制裁。这把俄国逼上了一个十字路口。俄国面临着渡过自身经济难关的问题。
中国在过去的两年里积极加强与俄国的关系,这有利于对冲在亚太地区面临的来自美国的战略压力。但是,中国在如何帮助困境中的俄国的问题上却面临着一个重要选择,这个选择不仅影响中国自身的战略利益,而且会影响未来国际格局的基本走向。
第一个选择是被动地选边站,即中国在经济方面积极支持俄国,如提供信贷,增加对其能源以及其他产品的购买,以及开展其他大型项目的合作等;在政治方面则支持俄方力主的上海合作组织尽快扩充成员国的建议。这将有助于加强两国之间的战略互信,甚至向结盟的方向迈进。但是这个选择也伴随着政治风险。尽管这次拿回克里米亚后普京的人气大涨,但是随着西方新一轮的经济制裁对俄国民众日常生活开始产生广泛的负面影响,以及支持克里米亚势必加重俄国财政的负担,普京获得的国内支持能否持续,仍然有待观察。
在上合组织内部,中俄也存在着侧重点的不同和利益的分歧。中国一直想给上合组织加进经济合作的功能,但俄国不很积极。俄国近年来推动的欧亚同盟旨在重新恢复前苏联的势力范围,抵消中国在中亚的经济影响。虽然这两年俄国加强与中国的经济合作,但在现阶段只是限于把中国的注意力引向西伯利亚和远东地区,吸引中国投资,帮助该地区的发展。
第二个选择是利用当前的机会,推动地域经济一体化,实质性地增强上合组织的经济功能。在加强中俄经济联系的同时,也加强与中亚经济的联系,重新争取中吉乌铁路上马,组建上合银行,理顺中国与欧亚关税同盟的关系。这样做是在更广泛的区域内为俄国提供机会以渡过难关,又可以对冲地缘政治上的风险,推动欧亚大陆经济整合这一长期目标的实现。
这次乌克兰危机以及东海南海危机背景下的中俄战略接近,使俄国的精英层对国际政治和俄中关系的认知发生了较大的变化。今年5月在上海召开亚信会议期间,围绕着普京访华以及中俄之间签订的合作协议,中文媒体介绍了大量的俄国学者、政府官员和智库对俄中关系的评论。这些评论表明,前苏联解体以来,俄国各界第一次开始认真地审视中国对其未来的战略意义。很多俄方的文章都认为,中国与俄国的合作只是一个开始,在未来,两国将会找到更多的实现双赢的办法和渠道。
应该促进上合组织成员国之间签订自由贸易协定、向欧亚大陆经济一体化的方向迈进。目前俄国推动的欧亚关税同盟的基本着眼点,是用高关税把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的市场留给工业相对发达的俄国产品,而把其他国家的产品挡在门外。但是如果俄国无法提供经济发展的动力,必然无法形成向心力。虽然乌克兰危机的成因里有更复杂的政治、民族、宗教等因素,但是经济原因是其中十分重要的一条。
俄国已经到了必须正视世界能源产业近年来的巨变构成的严峻挑战的时候了。中俄两国近来在能源合作方面有较大进展,这背后最大的原因是俄国在能源出口方面面临日益增长的国际竞争。美国能源产业近年来发展迅速,2020年美国将可能成为世界最大的能源生产国。里海地区近年来成为世界上另外一个主要能源产地。这两大因素,对传统的能源输出者——中东和俄国,构成巨大的竞争压力。欧洲曾因俄乌矛盾在冬天惨遭停气,急于开辟新的能源来源,积极发展与里海地区各国的关系。中东国家则积极发展与中国的关系。这些都形成了对俄国的巨大压力。如果俄国无法在其他产业领域提高国际竞争力,仅仅靠输出能源和军火过日子的前景并不光明。
建设中吉乌铁路、打通亚欧大陆桥是中国的战略目标。然而由于沿线有关国家出于眼前利益的考量,中吉乌铁路一直无法开工。中亚线的打通,不仅对推动新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乃至对整个欧亚大陆的繁荣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而这个趋势可以为俄国经济寻找未来的方向提供新的机会。面临西方不断加深经济制裁的形势,俄国如能融入地域经济合作的潮流,从由此产生的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中寻找新的产业定位和经济增长点,恐怕是决定其今后数十年国运的一个分水岭。
中俄两国经济科技互补性强,合作必然带来双赢。这次中俄签订的天然气协定和共同开发宽体客机的协定就是很好的例子。中国和俄国可以在中亚,在整个欧亚大陆找到更多合作的共同利益基础。
总之,通过增强上合组织的合作范围与经济功能,以推动地域经济一体化的思路,是一种更为向前看的主动应对思路。它能帮助俄国渡过难关,也有利于维护和平,同时也维护了自由贸易的原则。这将为中俄两国在21世纪国际政治经济的重要板块——欧亚大陆构建双边关系,打下较为坚实的基础。
印度2014年大选,新总理莫迪上台。莫迪在竞选时提出印度也要建设高铁。印度位于南亚次大陆的中心,位置重要。如果中国能参与印度的高铁项目,就会在整个泛亚铁路的建设上发挥重要作用,对中国的新丝绸之路经济带战略也有重要的意义。
不久前泰国军政府宣布继续修建与中国相连的铁路,其轨宽采用中国使用的国际标准。同时,中国巴基斯坦经济走廊的一项重要内容是喀什与瓜达尔港之间的中巴铁路,可以预期它将采用中国标准。目前中巴铁路只是中巴经济走廊的一项长期计划。中缅铁路由于缅甸政局的变化遭遇暂时的挫折。
印度对中国一直存在着强烈的战略猜疑,尽管很少有中国人把印度视为对中国的威胁。近年来印度更是要介入南海问题,有人甚至主张与美国、日本和越南建立在某种意义上针对中国的联盟。
中国在印度的高铁市场上将面临与日本的激烈竞争。日本政府和企业紧密配合,已经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莫迪8月底访日,日本的新干线出口将作为重要议题。安倍近年来把印度视为抗衡中国的重要合作伙伴,如果印度把高铁项目给日本,也在情理之中。
尽管如此,中国在参与印度的高铁项目的竞争时并不是没有优势。2010年以来,印度经济增长严重下滑,资金不足。中国如提供优惠的贷款或者其他金融工具,可能在高铁项目的竞争中获得先机。这次金砖银行成立,由印度先派人担任总裁,这使得印度的基础设施建设在获得贷款方面占据了有利地位。然而,中国需要确保各国在使用金砖银行资本时,必须优先给予出资国企业参与融资国项目的机会。中国的金融实力应该成为振兴中国出口的砝码,而不应该成为为他人做嫁衣裳的材料。
其次,印度更需要来自中国的投资。高铁建设与工业园区的投资选址在很大程度上是可以重叠的。中国要想让自己的高铁走出去,必须要有政府最高层面的有力协调。
如果印度在高铁方面与中国合作,其意义将远远超越印度的经济发展本身。它将可能为印度铁路向西亚中亚的延伸提供方便。中国在今年的上合组织年会上应当更侧重增加经济功能。如果印度在高铁方面愿意与中国合作,才说明印度能以上合组织的角度来把握自己的外交政策。
中国与印度都是G-20和金砖国成员,也是世界上最大的两个发展中国家。经济合作发展组织在2012年底预测,中印两国的GDP之和在2060年将超过目前经济合作发展组织现有成员国GDP在那时的总和。高盛集团2007年发表的著名报告也预测,到2050年美国将是目前发达国家七国集团成员国中届时唯一能保持世界前七大经济体的国家,其他六国将是中国、印度、巴西、俄国、墨西哥和印度尼西亚。换句话说,中国将变成世界最大的经济体,而日本的综合国力将进一步下降。如果今天世界上最大的两个发展中国家在高铁项目上紧密合作,它会加速改变21世纪国际政治经济的版图。而印度将是这个新版图的重要受益者。
中国高铁的产业标准大部分来自欧洲,主要来自德国。中国既然能拿下老挝泰国线和中巴铁路,印度如果日后想把自己的铁路与他国的相连,就必须考虑技术标准的跨国兼容问题。日本的高铁标准至今只有出口到台湾的记录。它的技术转让给中国的南车后,南车进行了再创新并且通过了美国的知识产权认证。而德国西门子的高铁则已经卖给了很多国家。西门子有长期在欧洲经营多国跨境铁路技术的历史,北车集团有雄厚的融资力和较低的生产建设成本,这两家企业联合起来有很强的竞争力。
尽快上马喀什至瓜达尔港的中巴铁路,将影响整个中亚地区的国际政治经济格局。
中巴铁路将有可能改变中吉乌线建设停滞不前的局面,为打通欧亚大陆桥中线提供新的推动力。打通这一陆上通道,如果再修通中吉乌线,吉乌两国就有了经喀什通往印度洋的出海口。而中吉乌线的通车,将使中国打通经土库曼斯坦、伊朗、土耳其进入欧洲的欧亚大陆桥的中线。
中国的向西开放,应该在维持和发展与俄国关系的同时,大力发展与中亚国家的关系。这两个目标并不矛盾。
瓜达尔港离中东与非洲近在咫尺,这条重要的物流通道会大大缩短中国和这些市场之间的运输距离。通过修建中巴铁路,将有助于改善巴基斯坦的投资环境,促进中巴经济的互补与整合。中巴铁路支撑的瓜达尔港将不仅为新疆和西部地区,而且也为全国的制造业发展进一步扩大海外需求,并为中国经济发展模式从外需驱动向内需驱动的转变赢得宝贵的时间缓冲。
有人担心,修建中巴铁路会对印度形成巨大冲击。实际上,它将有助于形成中国与印度之间的共同战略利益。中巴铁路修通后,可为印度提供通向伊朗和中亚国家的通道,从而使得印度更便捷地从这些地区获得能源资源。中国也可以与印度一起修建通往伊朗的铁路。如果印巴之间减少敌意,接通印巴铁路,将为印度提供通往伊朗的便利。东南亚与西亚的陆上通道也要经过印度,这种过境的物流又将为印度带来经济利益。如果中吉乌线修通,也可以为印度通往中亚提供战略通道。总之修通中巴铁路将促进中国、印度与巴基斯坦的合作,减少敌意。
巴基斯坦是中国在伊斯兰世界的忠实盟友。巴基斯坦可以帮助中国理解伊斯兰世界,协调与伊斯兰世界十分复杂的关系。巴基斯坦与阿联酋和沙特阿拉伯关系密切,巴基斯坦在两国有大量的移民。目前沙特阿拉伯十分关注的一个重点是,在面临里海与美国这两个新能源产地竞争的条件下,如何调整产业结构,为外来移民的后代提供工作机会。阿联酋是巴基斯坦重要的援助提供国。如果中国修通中巴铁路,促进巴基斯坦的经济整合,未来可能通过巴基斯坦修建通往阿拉伯半岛的铁路,中国经济对中东地区与非洲的辐射力将大为提高。
如果能尽早建设中巴铁路,同时向巴基斯坦进行劳动力密集型产业的投资,帮助它建设电力和水利等基础设施,以及帮助它经济社会全面发展、从根本上减少贫困问题,这可以从根源上遏制伊斯兰教原教旨主义和恐怖主义势力在巴基斯坦的发展,为新疆的长治久安创造一个有利的外部环境。同时,它也将促进与中亚、南亚、中东地区进一步加强经济联系。
修建中巴铁路,将使得中国的制造业得到较便捷的西部陆上的出口通道,中国与中东的贸易将更为活跃。尤其目前中东的许多国家纷纷执行“向东看”的政策,为争取中国这个未来最大的能源市场加强与中国的经济往来。
帮助解决伊朗问题,将对解决中东地区复杂的教派矛盾有所贡献,有助于提高中国在该地区的影响力,这对控制新疆的分离主义问题,帮助极大。
中吉乌线再经过土库曼斯坦就可以到伊朗,并成为中亚国家另外一个通往欧洲的通道。这样,西方对伊朗的经济制裁将很难获得该地域各国在政治上的支持。
修通中巴铁路,以及由此给巴基斯坦带来的积极变化,将对其他印度洋地区的国家,如斯里兰卡、孟加拉,以及缅甸有很好的示范作用,增强与中国合作的信心。
中巴铁路可能是中国向西开放战略之纲。这将有助于稳定巴基斯坦和阿富汗,从根源上抑制和减少中国境外的伊斯兰教极端组织支持的恐怖主义,以及它们对中国西部边疆安全的威胁;它将逐步化解在中亚的地区贸易壁垒,并推动欧亚大陆经济整合。当俄国与印度开始超越其传统的地缘政治思维定式,从更具有前瞻性的观点看待与中国的经济合作,向西开放、建设新丝绸之路经济带,促进欧亚大陆经济整合的伟大工程,将真正地进入一个开花结果的阶段。
(编辑 楚佳)
内容提要:2008年金融业危机以来,美联储先后进行了四轮“量化宽松”(QE)和一轮“扭曲操作...
近期美国经济号称“复苏”,美联储信心满满地表示将坚定退出量化宽松(QE)的步伐,然而美国商务部在6月25日发布修正后的2014年一季度GDP数据却显示“大幅萎缩2.9%”。美国经济走势到底在升还是在降?
美国“复苏”论调的主导者是美联储,其论证美国“复苏”的依据大体有三条:一是美国失业率下降;二是美国资产价格(如房价、股价)上涨;三是利率面临升高压力。这三条能反映出美国经济的根本状况吗?能否说明美国经济正在复苏?判明美国经济的整体状况,方能看清美国经济正在走向何方。
美国经济“复苏”的成因
美国经济“复苏”表象背后隐藏的是日益膨胀的巨大金融泡沫。
2008年以来,美联储为了拯救美国经济,先后进行了四轮“量化宽松”(QE)和一轮“扭曲操作”(OT),其本质都是相同的:买入金融机构手中的金融资产,向市场注入流动性。其区别仅仅在于美联储买入的金融资产的种类和数量。其中前两轮量化宽松具有强烈的“救火”性质,而美联储买入的主要是所谓“有毒资产”,总额约2.6万亿美元。
美国应对金融危机的方式,其实只是把烂债从投行等金融机构的账上转移到了美联储的账上。其直接后果是:2008年QE1开始前,美联储资产负债表规模约为1.5万亿美元,到了2013年12月下旬,美联储资产负债表规模突破4万亿美元,目前维持在4万亿美元左右。
美联储的大举购债行为和美国财政部向“两房”提供担保,导致美国政府或有负债增加了6.75万亿美元。其中,金融稳定措施给美国政府带来了5.39万亿美元的净或有债务,占美国2013财年末政府债务余额的44.98%。
图1 美联储资产负债表规模变化
把烂债转移到美联储的账上能否切实有效克服金融危机?这就不仅要观其言行,还要察其实效。
美联储多次清晰阐述过其政策逻辑,概括起来就是:由美联储把经济体中的“毒瘤”切掉(购买“有毒资产”),再给经济体“输血”(注入流动性),然后就是希望“市场机制”和“经济周期规律”能够让经济体修复创伤、自我愈合。美联储希望“输血”能够让企业获得资金,从而扩大投资,由此实现经济复苏。
这套逻辑实施的实效如何呢?美元M1乘数是观察美国货币政策效果的关键指标之一,它表示美联储每发行1美元,可以在M1层次的货币(按美联储定义包括流通中现金、活期存款和旅行支票等可直接用于支付的货币)中通过“乘数效应”变成多少美元。
图2 美元M1乘数变化趋势
20世纪90年代“互联网繁荣”时期,美元M1乘数大致在2.0以上,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前则一直在1.6以上。金融危机爆发时该数据有一个“断崖式”下降,暴跌到1.0以下,并且此后再也没有恢复到1.0以上。到2014年7月,已降至0.72。仅凭此数据就可以判断美联储的“输血”政策根本没有在实体经济中变成“血液循环”。
美联储制造出来的天量流动性去哪里了?既然没有形成实体经济中流通货币增加,那就只能是还待在金融体系中。美国联邦存款保险公司(FDIC)副主席托马斯•霍尼格(Thomas M. Hoenig)在2014年2月24日发表的讲话中指出,大型金融机构“大到不能倒”的问题已经变得比2008年之前更为严重。经过美联储的救助,美国大型金融机构(总资产100亿美元以上)的资产总规模已超过了金融危机爆发前的水平。
图3 美国金融机构资产规模变化
在实体经济居主导地位的20世纪80年代中期,中小型金融机构在美国金融体系中拥有的资产总额与大型金融机构相差不大。然而,随着原油期货市场的创建,随之而来的衍生金融产品大发展,大型金融机构的发展速度远超中小型金融机构。从1984年到2012年,大型金融机构总资产规模增加了818%,同时期中小型金融机构的资产规模却没有太多增长,由此导致金融体系中绝大部分资产被大型金融机构所拥有。大型金融机构在全球范围配置其资产,并使用复杂的衍生工具在金融市场上进行投机,一旦投机失败,不但不会破产,反而会因为“太大”受到救助。
与大型金融机构“高歌猛进”相比,2008年以来美国的实体经济却一直萎缩:直到2013年1月,美国的社会商品零售总额(Real Retail and Food Services Sales)才首次涨回到金融危机前的水平,随后却又在2014年1月跌回该水平附近——这还是按照没有剔除通胀因素的名义价格水平计算的。
金融体系在膨胀,而实体经济持续萎靡,意味着美国存在巨大的金融泡沫,所谓“复苏”不过是表象:挤去了房屋抵押贷款衍生品市场中的泡沫,再在其他金融市场中制造出泡沫,这就是美国近期所谓“复苏”的成因。
美国“复苏”实质是“再泡沫化”过程
金融泡沫在持续扩大,而美国经济中的实体部分不仅没有复苏,反而还在萎缩,这样的“复苏”只能导致更严重的泡沫破灭过程。
——金融市场“虚火”严重。表面上看,美国股市状况相当不错,2013年创造了50次新高。然而,这绝不是上市公司真实业绩提高所带来的,只是“无处安放”的资本进入股市投机所造成的。当前美国股市总市值与GDP总值之比已高达125.2%,相比之下,2009年股市开始复苏时为73%,而金融危机爆发前的2007年为135%。衡量中小企业市盈率的“罗素2000”指数表明,美国2000家中小上市公司市盈率高达100.5倍,而中国A股市场仅为9倍。此外,市销率高涨、国债与垃圾债收益差极小都在说明美国金融市场当前的投机性已极度膨胀。2013年前三季度,存货投资增加贡献了美国GDP增量的38%。剔除这一存货变化因素,面向消费者、企业和政府的“最终销售”年化增长只有1.6%。这说明美国企业部门的主营业务经营状况堪称惨淡。
——劳动力市场持续萎缩。美国所谓失业率下降的真相是:美国劳工部失业率统计分为U1-U6六种指标,美联储把其中的U3失业率降低到6%水平作为退出QE的参考标准,因此媒体只关注U3失业率。U3失业率的确在持续下降,但该指标所覆盖的不过是14月内曾有过工作的人群。而更能说明劳动力市场整体状况的数据是劳动参与率,是指处在法定工作年龄的人口中,在工作或正在找工作的人所占比例。2014年5月,美国劳动参与率仅为62.8%,为35年来最低水平。不仅如此,照目前趋势发展,预期到2030年,美国劳动参与率可能降至50%以下。这说明美联储的宽松货币政策根本没有转变成真实的就业。
图4 美国劳动参与率变化趋势
——收入与消费陷入困境。消费需求对美国GDP贡献率达69%,只有消费增长才能说明美国经济真的在复苏。然而,截至今年一季度的最近17个季度,实际个人消费支出年化增长率平均只有2.2%,相比之下,危机前的1996—2007年的趋势增长率为3.7%。造成消费支出低迷的原因在于,美国大多数居民的收入长期没有增长。占美国人口60%的主流人群名义收入水平自2000年后就没有提高,而扣除通胀因素后,则自1969年后就没有提高。从收入分配来看,2009-2011年间,美国国民总收入增量部分中的93%都被最富的1%人口获取。金融危机以来,美国最富有1%人口的总资产不降反升,有其深刻原因。当前美国金融部门创造了GDP的26%以上,金融活动成为国民收入增长的第一来源。但是,参与金融活动有着较高的门槛,普通人难以企及。于是,在“金融压倒一切部门”的经济环境下,富者越来越富,穷者越来越穷,已成为一种铁律。
把金融市场、劳动力市场和收入分配方面的数据结合起来看,可以勾勒出的美国经济总体图景是:美联储以收购“有毒资产”的方式向金融机构注资,金融机构拿这些钱到资本市场上投机,造成“复苏”表象,而普通人的工作却越来越难找、日子越来越难过,消费难以增长,实体经济陷入“萎缩循环”。不仅如此,从美联储的角度看,日益庞大的资产负债表难以为继,退出QE其实是不得已,而“有毒资产”并未“消毒”,其毒性终有一天会再次爆发。
美国能够实现实体经济的真正复苏吗?很多人对美国的“再工业化”抱有期望。“再工业化”源自2009年12月美国政府出台的《重振美国制造业政策框架》,这表明奥巴马政府对于工业复兴才是走出危机的根本途径有着清醒的认识。实际上,美国的工业生产指数直到2013年9月才恢复到金融危机爆发前2007年9月的水平,可以说整整荒废了6年光阴。而在此期间,中国的工业产值从相当于美国的62%成长到美国的1.26倍。
图5 美国工业生产指数变化趋势
“再工业化”以两大神话为支柱:“生产回归”与“第三次工业革命”。事实上,美国工业回归困难重重,重振工业所需根本条件已大部分流失。
以《重振美国制造业政策框架》、《先进制造伙伴(AMP)计划》和《先进制造业国家战略计划》三大纲领性文件为基础的“再工业化”政策体系,可以归纳为三大方面举措:增加政府对工业研发的投资,搭建产学研合作平台,以及通过培训提高劳动力技能。可以看出,工业的回升归根到底还要以工业劳动人口为基础。然而,美国工业的问题症结就在于工业人口基础流失,这不可能通过投资或培训得到实质性解决。2011年2月,奥巴马在会见企业家代表时曾经问乔布斯:能不能在美国建立苹果手机生产线以解决就业?乔布斯回答:技术上没问题,但需要8000多名工程师,在美国招募这么多工程师至少要9个月时间,而在中国只需要两周,这就决定了生产实际上只能在中国进行。
所谓的“生产回归”案例,都只是“全球价值链时代”的“全球生产,临近销售地组装”趋势所带来的个案,美国的工业人口基础流失决定了生产无法大规模回归。
“第三次工业革命”能改变美国工业走向吗?目前“第三次工业革命”有三大论据:3D打印、自动化、能源革命。但仔细分析,三者“忽悠”的成分大于实质内容。
3D打印不可能支撑新的工业革命,这是由其原理决定的。3D打印是增材制造,是把材料“堆积”成型的,它的优势只在于复杂物品的成型,目前只适用于小批量特殊用途产品。它的加工制造对设计环节很有用,但仅靠设计环节的局部改进是不能带来全产业链的颠覆性创新的。
自动化程度的提高是全球工业的共同趋势,西方不可能单独通过大规模投资整体性提高制造业自动化水平,因为经济不可承受。要想让机器完成生产动作,需要由精通工艺或流程的人来编程,并且维护。当前全球基础的工业环节大部分移到中国及其他发展中国家,美国精通生产环节的人集中在哪里呢?
至于页岩气,是个泡沫的可能性远大于它是一场革命的可能性。美国页岩气的盈亏平衡点大约在7美元/百万英热单位左右,但实际天然气价格只有3-4美元/百万英热单位。这种长期亏损的行业,至少在目前,不具有支撑一场新工业革命的可能性。
美国经济向何处去?
美联储为拯救危机而收购的“有毒资产”,实际上都是有期限的合约。以“两房债”为例,目前美联储持有约1.59万亿美元,其典型合约期限为5年。如果合约到期时,其所包含的房价仍未涨到一定水平,则该合约就没有“消毒”。美联储前两次QE,就选择在两房债合约面临集中到期而房价可能崩溃之际。据估计,“两房债”的下一次集中到期高峰时间为2015年7月。美联储实际上在做一场关于全美国资产价格的巨大赌博。
美联储资产负债表的扩张是因为背负了美国经济中的“毒瘤”,但最终背负者并非美联储。美联储购买“有毒资产”要支出美元,美元来自美国财政部的担保,美国财政部担保美元的基础是美国国债,而美国国债的基础是美国未来的税收。
这就意味着,美国经济中的“毒瘤”最终是由美国国债购买者和美国纳税人来背负的。因此,美国国债的销路和美国纳税人的承受能力决定着美国的政策空间。
然而,美国的“政策余量”几乎使用殆尽:QE1开始前,美国国债与美国GDP之比约为64%,而目前则为110%。这反映出美国借债空间越来越有限,因而将不断地周期性出现“债务到顶”。在美国居民收入难有实质性增长的情况下,加税空间总体上几乎为零,只存在可以向哪部分群体加税的问题。
2013年美国有3.15亿人口,只有1.15亿个全职工作岗位,依靠社会福利资助的人口则有1.27亿。而1.15亿全职工作人口也不是都可以被加税,因为其中有6100万人年工资低于2万美元。据美国证交会前主席克里斯•考克斯计算,算上医保、社保和养老金的未来支出,美国的负债已超过86.8万亿美元。要还上这笔债务,单靠给五六千万人加税,每人得多缴多少税?
与此同时,一笔巨大的新增财政开支已经产生,这就是“奥巴马医改”,新政已于2014年1月起实施。据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报告的估算,“奥巴马医改”将在未来10年新增由政府负担的医保支出1.36万亿美元、为个人保险提供的补助费用不少于1万亿美元、购买医疗保险的税务优惠为1.79万亿美元、医疗机构补助投入7100亿美元、自我雇佣者补助140亿美元。
在国债规模到顶、“有毒资产”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没有加税空间再加上“奥巴马医改”产生巨额新增开支的情况下,美国政府除了削减其他开支,别无他法。而削减哪些支出成了国会两党史无前例的激烈争斗之导火索。作为美国全球霸权基础的军费开支也无法逃脱被削减的命运:2014财年国防预算案为5266亿美元,相比之下2011财年为5663亿美元。
作为世界货币的美元,可能是美国为数不多、尚可调动的政策资源之一。当前全球的美元总量中,约三分之二是“海外美元”,由美国境外的人或机构持有。由于美元发行需以美国国债作为基础,而美国国债扩张空间有限,美国实际上已无力扩大美元发行规模,于是不得不打起“海外美元”的主意。与其他国家争夺美元流动性的存量成为美国长期政策导向之一。但这有损美国作为全球霸主的长期信用,并且离不开与其他国家的协调。在这种背景下,美国将日益无力承担国际责任。
美国眼下在周边所做的,就是要制造一场针对中国的危机。然后,让滞留在中国和东亚的资本恐慌性抽逃。接下来,美国会干什么...
美国眼下在周边所做的,就是要制造一场针对中国的危机。然后,让滞留在中国和东亚的资本恐慌性抽逃。接下来,美国会干什么,就不言自明了。显然,应对美国针对中国的这场全方位的“特殊战争”,仅靠武力,或仅靠外交进行应对,是远远不够的。
最近在微信上看到一位资深国际问题专家的一篇讲话,题目是“希望中国外交恢复到理性”。看完全文,却令人大失所望。
在我看来,这位女士完全不知“理性外交”为何物。她认为理性外交就是和平友好,就是避免使用武力。这是典型的一厢情愿。但愿像她这样天真的人不会太多。
我也主张作为大国,中国外交一定要有理性。但这种理性绝不能仅仅是一种“结与国之欢心”的姿态,因为外交是国家利益诉求的外化形式,所谓理性外交,说穿了就是充分算计国家利益得失的对外表达。这种表达当然要讲策略。但这一切都必须建立在对国家利益的充分考虑和算计的基础上。外交和战争,是维护国家利益的双刃剑,它们只是使用的方式不同,从本质上说,二者都是国家利益的维护者和实现者。那种以为使用武力就必定伤害国家利益,必定破坏外交大局的看法,对实现国家利益的最大化是有害的。这是我们谈论现代大国外交时,必须事先达成的共识和明确的前提。
我并不主张积极使用武力解决中国面临的国际争端及麻烦。为实现国家利益的最大化,外交理性是必要的,战争理性同样是必要的。战争只能是在外交手段穷尽之后的选择,战争是解开外交“戈迪安结”的那把亚历山大之剑。因此它不能轻易出鞘。必须明白的是,不能轻易出鞘,决不等于永不出鞘。
那么何时出鞘,取决于我们对国际大形势,对手的战略意图及怎样实现国家利益最大化的最佳路径的判断和选择。
今天,中国面临的国际格局和周边态势史无前例地复杂。其所以复杂,是由于两大因素所致:美国的可能衰落和中国的可能兴起。为彻底打住中国的崛起势头,阻断中国民族复兴的进程,美国甚至不惜对俄罗斯网开一面,强吞俄罗斯收复克里米亚这枚苦果,也要不遗余力地推进“亚太战略再平衡”,公开抛弃“不选边,无立场”的承诺。除在中日、中菲岛争问题上明确支持日本、菲律宾外,最近又把越南也推上了与中国叫板的前台,使中国周边的形势骤然紧张。
美国为什么要在当下对我如此步步紧逼?这个时候的确不需要战术层面的民族主义煽情,而需要我们进行一番大战略层面的理性判断。
那么,怎样判断美国的大战略意图?
首先我们应该透彻了解美国作为一个帝国的生存方式,也就是它的获利方式。
我们必须清楚地知道,美国是不同于历史上任何一个帝国的新型霸权国家。它不同于传统帝国之处,就在于获利方式的改变。尽管它并未改变与所有的帝国一样的“食利国家”这一基本属性,但它的食利方式已完全改变:即通过向全球输出美元,把全球变成其“金融殖民地”的方式,而不是传统帝国的“地缘政治方式”——通过地缘扩张,建立并掠夺殖民地财富的方式获利。美国为维护美元霸权,不惜在20年间连续打四场战争,却不屑于占领别国领土,掠夺别国资源,奴役别国人民,获取财富。它只要不让其他国家夺走金融霸权,别国的财富就会不着痕迹地源源不断流向美国。有金融霸权这种无形利器,谁还会愿意像传统帝国那样,去干耗尽极高的统治成本,去占领和控制有形的殖民地和它的人民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当美国人通过推进美元全球化建立起金融帝国,以为可以一劳永逸地用金融收割机剪全世界的羊毛时,没想到把虚拟经济玩过了头,最终导致了有史以来最大一场金融危机。这场危机严重削弱了美国的力量,使美国不得不进行全球战略收缩,以展开自救。
但美国人的“自救方式”老谋深算,一边自救,一边给其他国家布下圈套。其策略就是水落石出——让我重新浮出水面的同时,让你沉进水里。而使美国浮出水面的主要工具,还是离不开美元——金融这根杠杆。
美国人的办法,可以简述为:第一,实行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一来使美国获得解套所需的充足流动性,二来可使美国承受巨额债务兑水,减轻债务负担,三来使发展中国家对美元产生更深的依赖感。第二,加紧运用地缘政治策略配合其金融大战略,策动如中国与周边国家的紧张局势,拖住中国发展的后腿,使你减速甚至停摆。第三,一点点改善国内投资就业环境,逐渐让美国经济面向好,实现复苏,从而让美元指数进入上升通道,伺机由弱势美元转向强势美元。
现在,美元指数的上升趋势已经基本成形,强势美元呼之欲出,只要美联储发出加息信号,美元指数就会在强势的轨道上提速运行。而目下唯一还缺少一个环节:那就是,让全球某个热点爆发一场地区危机。只要这场足以撼动全球经济的危机一出现,美联储就会发出加息信号。那时,全球的投资人将纷纷从危机地区撤出资金,去追逐加息后的美元进行避险。届时,美国的债市、股市将会开始又一轮牛市繁荣,而其他国家特别是发展中国家,将会一片萧条,哀鸿遍野。而趁此良机,美国人手中丰厚的资本就会卷土重来,趁低吸纳收割各国的价格一落千丈的优质资产——想想1978年至1985年的美元指数上涨与拉美金融危机,再想想1996年至2002年的美元指数上涨与东南亚金融危机,再看看从2011年开始的又一个美元上升周期,我们能不倒吸一口冷气吗?
了解了这一切,我们对美国今天在中国周边做的所有动作就不难理解了。美国眼下在周边所做的,就是要制造一场针对中国的危机。然后,让滞留中国和东亚的资本恐慌性抽逃。接下来,美国会干什么,就不言自明了。而中国如何应对,也只能在明白了对手的战略和策略之后,才能设计出来并付诸实施。
这就是我所说的中国外交应有的理性。显然,应对美国针对中国的这场全方位的“特殊战争”,仅靠武力,或仅靠外交进行应对,是远远不够的。中国,必须动用自己的全部国力和全部智慧,去应对中华民族复兴之路上这一即将到来的重大挑战。